老洪最后说:“明天晚上到苗庄集合,我要检查一下,看谁不像老百姓就不行。为了斗争的需要,应该这样。”
天色漆黑,虽然已是将近三月了,却飘起了桃花雪。苗庄东头的大榆树下,有两个人影从庄外闪进来,小坡往一座屋墙上轻轻的叩了两下,便回来和他的队长蹲在门边的黑影里了。
门微微的拉开,老洪和小坡站起来,芳林嫂向着这两个“庄稼人”怔了一下,但马上把他们往门里一拉,就把门扣上,急忙领他们到屋里去。
她由于兴奋,划火柴的手都有点发抖,擦的一声,灯亮了。芳林嫂黑黑的大眼睛,牢牢的盯住了老洪,虽然从暗处乍到灯亮处,眼睛有点花,可是老洪却看到芳林嫂黑黑的眼圈里有着泪水在转动,她有些瘦了。
“你们几时来的呀,可把人急死了!”
“我们过来已经一星期啦!被困在湖里,没有工夫来看你。”
“啊呀!我说这几天,鬼子常到湖边扫荡,说来了游击队,那里不断有枪炮响,就是打的你们呀!我心里也在寻思,是你们过来了么?可是也该来打个招呼呀!我想你不会把我忘掉的。”说到这里,芳林嫂的喉头有点沙哑,显然是为了小坡在旁边,她是硬压住将要进出眼眶的泪水的。
“我们插到湖边,没吃上饭,就叫鬼子赶进湖里去了!几天来,我们都蹲在小船上,四下不着地,我们也很着急呀!一傍岸边,我们就会来给你和冯老头联系的,可是鬼子、汉奸不叫我们上岸,我们刚进庄,鬼子就包围上了,我们哪能忘记你呢!”
老洪一向是不对别人说这么长的解释话的,但是现在他面对着这被别离和担心所激动着的芳林嫂,就不能不多说几句了。老洪的性格是倔强的,过去他经常是以自己的豪爽和英勇去援助穷兄弟和战友的,当别人要感谢他,他就像感到委屈似的加以谢绝;可是如果别人对他有一点好处,他都牢牢记着,找机会十倍百倍的报答对方。芳林嫂救了他的命,又那么深情的护理他,他怎能忘掉呢!他望着芳林嫂湿润的黑眼睛,不由得解释起来了。
小坡为了警卫大队长的安全,出了屋门,冒着雪,到街门口的门楼底下放哨去了。芳林嫂走到老洪的身边,望着他的右胸,低声地问:“伤都好利落了么?……”
“完全好了,你放心吧!”
芳林嫂感到屋里很冷,忙去外边抱了些草烘上,就到锅屋里给老洪做饭去了。
鸡早被鬼子抢光了,又没有鸡蛋,今年春荒,家家吃糠咽菜,做些什么吃呢?正好前天芳林嫂到临城去,从那里弄来两斤白面,她给老洪做两碗热汤端进来了。
“喝碗热汤暖暖吧,没有鸡蛋了!”
说罢她就到外边去,在门楼底下,把小坡拉进屋里,递给他一碗:“快喝吧,外边挺冷的!”她就到门楼下边为他们放哨了。
雪片鹅毛一样下着,老洪和小坡在喝着热汤,这是他们出山后插到湖边,第一次喝到这样有滋味的酸辣汤,喝了一碗,浑身上下都暖和过来了。老洪一面喝着,一面想到就在这春寒的雪夜里,他的队员们都散居湖边的露天野外,在坟堆或洼地里冒着风雪,衣服都淋透了吧,也许是在迎着刺骨的寒冷在打战发抖呢。
想到这里,他把小坡又给他盛好的一碗放下,皱起了眉头,在那里沉思。是的,他不安于自己在这里享受温暖,他抬起了头,对小坡说:“留一点给政委喝,他一会就来的。你去把芳林嫂叫进屋来,我有话和她说。”
小坡把芳林嫂叫进屋来,芳林嫂看到锅里还有那么多汤,老洪正对着一碗热汤皱着眉头,她便说:“你怎么还不快喝呀?是等着像让客一样让呀,还是嫌汤做的不好喝?”
“不!”老洪摇了摇头,为了怕芳林嫂难过,他把眉头疏展开了,笑着说:“四下还有好多同志在雪地里呀!”
“以后他们来,我都做这样的汤给他们喝好了,你现在喝吧!”
“你不要急,汤我是要喝的,一会政委还来,给他留一点。现在我有事和你谈谈,你坐下吧!”
芳林嫂知道老洪的心,在惦念着队员和盘算着战斗,她就服从的坐下,望着老洪英俊的脸孔。
“现在这一带简直不叫我们傍庄边了,我们一进庄,敌人马上就来到。最近我们准备对这些坏蛋镇压一下,不然,这里的局面就很难开展。……”
“是呀!你们走后,鬼子和顽军在这里又拉了半个月的锯,说八路军飞虎队都被消灭,要各庄派款,开庆祝会。一些地主坏蛋都露头了,挑着小旗欢迎‘皇军’。鬼子常召集各庄保长开会,拉拢一些地主。庄上一些地痞流氓和财主的狗腿子,都给鬼子当了特务,八路军过来,就向临城报告。你们一进庄,消息早一庄传一庄,传到临城鬼子那里了,当然来的快。”最后芳林嫂叹惜着说:“这些龟孙也得镇压一下呀!去年秋粮没收,今年春天闹灾荒,老百姓如今就到地里去找野菜吃了。可是汉奸保长还每天替鬼子催粮要款,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西边杨集,高大胖子听说最近当了鬼子的乡长了,这个龟孙才真不是个人!你们今后要在这一带存身,这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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