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将找来的中衣替她穿上:“好,别着了凉,我明日让栓全去找。”
“好。”她魂不守舍的一应,待回了床上,邓知遥将被子给她拉上,“快睡吧。”
房里一时安静下来,然而邓知遥很快就发现身边之人并没有入睡的迹象,明明方才困得眼皮儿都发着沉,现下怎么又不睡了。
“睡不着?”
顾湄应了一声:“许是午间睡得多了。”
邓知遥看着她身上斑斑驳驳的红-痕,目光幽深起来:“哦,今日都做什么了?”
他语气很随意,像是闲聊一般。
顾湄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倒也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晨起看了几页书,又做了些绣活。”
她胡扯了两句应付着,却又想到什么,续道:“倒是傍晚的时候,想着你这些日子忙碌,便特意去厨房给你要了盏鸽汤,和厨房的人说了会儿子话,欸,倒是听说厨房后头的污水口堵住了,此事你可知晓?”
邓知遥摇摇头:“这样的事还不会报到我这儿来,怎么了?”
顾湄斟酌着言辞,揉了揉眼:“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这贡院里不建沟槽吗,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贡院封锁森严,封院期间几乎与外界隔绝,这才不设排水的沟渠,防止有人借机生事,泄露考题。”见她仍是想听的模样,便同她多讲了些:更怕春闱的时候,考生与官吏勾结,做出什么不法的勾当,因此只设了很小的污水口,洞口还布有铁丝制成的网,因此疏通不及,若堵住也是常事。”
顾湄打了个哈欠:“原是如此,怪不得那小丫头挨了那婆子的斥责,她一见那口子被堵住,情急之下,竟以沸水疏通,我看平日里与她接触,她倒也是个机灵的,怎么今日应付这样的常事,倒手忙脚乱的,原来做个烧火的丫头也不容易,我倒是明白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眼皮儿慢慢沉下来,不久就再没有声音了,邓知遥看着她渐渐沉稳的呼吸,蹙眉想着她方才的话,悄悄起了身,离了床铺。
正如邓知遥所说,贡院众人皆清闲不少,只是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几天,一伙儿不速之客便闯入了贡院的大门。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健壮高大,身着飞鱼袍,腰挎绣春刀,是锦衣卫,而现在贡院正封锁着,能让锦衣卫破门而入的,恐怕只有皇帝的旨意了。
果然一群锦衣卫将官员锁住的屋舍尽皆包围个水泄不通,邓知遥等一众官员原本正在厅中议事,得了消息,众人皆面色惶惶,看向邓知遥。
此时锦衣卫的一位千户,闯了进来,他对邓知遥行了一礼,因着邓知遥如今官位尚在,他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邓大人,我们锦衣卫奉陛下旨意办事,如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如今外头出了考题泄露的丑闻,陛下震怒,下令锦衣卫未彻查,敢问大人,出好的题卷可封存了?不知如今所在何处?锦衣卫需得呈报陛下。”
邓知遥已知来者不善,给栓全使了个眼色,栓全会意,领着那指挥使千户:“大人请这边来。”
那几位走了几步,回身对众官员道:“各位大人亦可随同,做个见证。”
存放卷封之处,有专门的衙役看守,且宫锁有三层,三把钥匙分别由不同的官员掌管,因此其实偷到试卷是一件极难的事。
试卷取出来,锦衣卫在诸位大人以及宫里两位黄门的见证下,将卷题打开,抖出来一张纸,看了两看,举着一一问过诸位大人:“此份可是你们最终敲定的试题?”
众人应是,因此知晓此次只怕凶多吉少。众位官员皆面有土色,问到邓知遥处,邓知遥没有多看,只是点了点头,锦衣卫千户朝他捧了个拳:
“那便烦请诸位大人随锦衣卫走一趟,陛下有令,若封存试题与所传相符,此案所涉官员,皆要押入大理寺受审,还请诸位大人配合。”
很快他又朝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将这贡院中的所有仆役下人,一应带走,押入大理寺候审。”
很快这院中所有的仆役奴婢,尽皆被锦衣卫押送过来,众人皆面有戚戚,惶惶不已。
而在这一群人中,顾湄便显得平静得多。
隔着几排锦衣卫,她看向邓知遥,这些官员如今因为还有着顾忌,并不敢对他们做什么无礼的举动,他们每人身后只是有几个锦衣卫看守着,不像他们是被绑了押出来的。
然而她看了邓知遥许久,她知道他该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很可惜,他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一眼都没有。
顾湄其实想过这样的情况,只是令她不解的是,明明她那一夜已经提醒过邓知遥,他不是那样不机警的人,可为什么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究竟是哪里生了差错。
她却并没有来得及思考多久,他们这一群奴婢仆役便被身后的锦衣卫推搡着,一步一步押出了贡院。
至九月二十八这日,顾湄在大理寺大牢中已关了有半月之久。她这处的牢房还算干净些,只是再干净,也是地底的牢房。
已是深秋,万物肃杀,寒凉入骨,手脚从早到晚都是冷透了的。
这半月来,周围的牢房不断有人被拉出去审问鞭打,再被送回来。血腥腐臭的气息传过来,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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