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菲菲所爱恋的这个男人,仍然像小的时候一样要强、自负、单纯,随着岁月变迁,他只是把天真和幼稚都隐藏在心里。少年的骄傲和长期军旅生活熏陶出来的谦逊揉合在一起,形成复杂的品质,表现得让人捉摸不定,他的弱点在菲菲的面前显露无遗。一个人小时候养成的性格,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改变,不管他今后成为多么伟大、多么高尚的人物,在他的初恋情人面前,都会是完全无法隐瞒的裸身人。
想到宋沂蒙的天真和幼稚,陆菲菲想送他一句忠告:“告诉你,人际关系可不是小事儿,你还是灵活些好,该躲就躲着点,弄不好惹上是非!”
这一点,宋沂蒙很有同感,一边用力攥着菲菲瘦削纤细的小手掌,一边伏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说:“知道,人事关系的思维是特殊的思维,这我领教过。现在干部岗位的确定,不像战争年代形成那么自然,除了个人能力之外,要么撞大运,要么就论资排辈!”
陆菲菲的耳朵冻得青紫,被宋沂蒙嘴上的哈气一暖,有些疼,她娇嗔地说:“野心不小!一说就是什么干部岗位!好了,不提这些,听说你小日子过得不错!是吧?”
“最好别谈这些。”宋沂蒙想起来,陆菲菲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女人嘛,越是敏感的问题越有兴趣,他不想因为这个而招惹不愉快,所以极力想回避这个话题,可是菲菲却不依不饶,半开玩笑地说:“有啥难言之隐吧?”
宋沂蒙把陆菲菲的小手握得更紧,陆菲菲痛得直喊:“轻点、轻点!”
“有啥难言之隐?我和她结婚的时候,你在哪儿?”宋沂蒙几乎吼叫起来。陆菲菲充满了委屈,断断续续地说:“那么你生活不愉快?难道那个人不如我好?”
陆菲菲的话,是一个爱过的女人心里的倾诉,叫宋沂蒙很难回答,这十年的婚姻生活到底幸福还是不幸福?简单两句话说不明白。谁比谁好?这越发难以比评。
陆菲菲爱了自己二十多年,等了自己二十多年,至今独身一人,生活的磨难,虽然让她多了一分冷冰冰,然而她矢志不渝的爱,她温润如玉的肌肤,她柔和细腻的关心,这些勾起了多年前的感情,让一个已经有了稳定家庭的男人的心纷乱了。
她善于理解别人,远远胜过了理解自己。她的哭泣,她的细语,她的抚摸,仅仅三次重聚,就让他在精神的更深层次上,享受了女性的体贴和温柔,那是一般男人享受不到的幸福,那怕仅仅是片刻。她就像那树枝上熟透了的樱桃,让他欲摘取而又不能。她更像高山上的积雪,等到了春天,融化了,缓缓地流了下来,直到淹没了他。他很想把她捕捉住,放在心灵的牢笼里永不割舍。
陆菲菲也很激动,她的胸脯急促起伏,长长的睫毛湿润了,天气很冷,菲菲的眼眶上结了些白霜。宋沂蒙见菲菲这个样子,心里不免难受起来,可是他始终不能回答,他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菲菲终于明白,在宋沂蒙和妻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从前的宋沂蒙已经是属于人家的了。对于这些,陆菲菲显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她苦笑了一下,把苦水咽了下去。
想到这儿,她反而放松了,她想让爱糊里糊涂地存在,不要追究;让情感莫名其妙地展现,不必探求。只要它是真实的,只要他是爱我的,为什么要结果?为什么要回答?
陆菲菲更加放肆地靠着宋沂蒙的身子,前胸的一侧碰到了他的臂膀,隔着厚厚的衣服,她用女性肌体的抖动去挑逗他,企图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把他惹火。风把两人的影子吹得晃悠悠的,飘了老远,影子把地上的一两片残叶扫到角落里,然后在地上、墙上跳跃。
陆菲菲突然把手从宋沂蒙的手中抽了出来,低低地说:“你说,假若时光会倒流,只再来一次,我们会怎么样?”
宋沂蒙听了这话,心里阵阵刺痛,他当然知道陆菲菲希望的是什么答案,可他不知应当如何回答。机会失去了,不再重来,对时光的追挽往往是美妙圆满的幻想,可是这幻想所带来的会是更大的失望。
陆菲菲见宋沂蒙不作声,她的心里却异常平静,她此时根本不盼望时光倒流,因为她平时盼了太多了,在自己爱的人身边,她判断不清时光是不是已经倒流,有了他,哪怕一个小时,这比什么都重要。陆菲菲满足地依偎着他,嘴角上流露出冰冷凄凄的浅笑。
两人走出了老远,都有些疲惫,他们望了望天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说:
“啊,雪!”
风停了,天上飘下了一层层的雪花,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不一会儿就盖住了楼房和街道。茫茫大雪遮盖了两个相依相偎的人,他们渺小极了,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开,拖得很长、很长。
陆菲菲把军大衣还给了宋沂蒙,宋沂蒙抖抖身上和头上的雪,然后用军大衣把两个人都罩了起来,两个人的呼吸融化了严寒,他们互相拥抱着,两个可怜的中年人,在街头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直到精疲力竭。13
宋沂蒙回到北京后大病一场,发烧39℃以上,持续几天不退。胡炜真的着了急,别看她在门诊部也算是个业务骨干,可在家里给自己的丈夫看病,却显得手足无措。
她打公用电话让徐文帮着找了辆汽车,带宋沂蒙到门诊部做了各项检查,平茹英主任还亲自为宋沂蒙做了诊断,说是患了重感冒,问题不算大,输点儿液,回家吃药治疗就行了。胡炜请了三天假,在家守护病人,吃药、打针,简直就是他的专职医生。
宋沂蒙烧得迷迷糊糊,有时还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别人听都听不清楚。
第二天早晨,他清醒了些,他睁开眼一看,发觉什么都是白的,妻子的脸是白的,墙是白的,被子是白的,连窗外光秃秃的的杨树也是白花花的一片,周围的一切都是晕晕乎乎的。他又闭上了眼睛,觉得还是晕乎些好,因为在一个晕乎乎的世界里挺舒服,这样可以不受任何讨厌的干扰,可以无拘无束地胡思乱想。
马珊也带着综合处里的人来探望宋沂蒙,说了好些慰问的话。胡炜看见了马珊,久闻不如一见,原来是这么一个丑八怪,她不由得感到十分好笑。马大处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下属走了,临走还死死盯了胡炜两眼。
马大处刚离开家,胡炜把门关上,就放开嗓子,哈哈大笑:“宋沂蒙,你好有福气,哈哈!”笑声里含着嘲讽还有得意。
宋沂蒙知道妻子为什么得意,他在被子里躺着,浑身疲乏、酸痛,他只好勉强笑笑。
回到公司,马珊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生闷气,她把门关紧,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她平日最害怕照镜子,可这次让她被动地照了一回,她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丑陋。她忿忿不平,这个宋沂蒙哪里找来的漂亮妻子?那女人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却长着细长高挑的身材、白白嫩嫩的脸蛋,还有那股子高贵气质,都让她感到妒忌。
“妈的,真是蜜罐儿里长大的!”马珊暗暗在心里骂着。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本不想接,可是那铃声响起没完,而且仿佛越来越急。
“哪一位?噢,对不起戴总,我刚进来,好,我现在就去!”马珊接过戴学荣总经理的电话,顿时,她心里的那些莫名烦躁都消失了,她“忽”的一下站起来,踏着异常轻盈的步子,像踏上云彩似的,一阵风似地走出了综合处。处里的人看见她那一反常态的样子,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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