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桃花香气席卷而来,似乎要冲散人的神智。
恍恍然像是再回到那桃花千树的少年时光,只有满树桃花,只有晴天碧海,只有入梦涛声,而非人情亢薄。
浑身骤然无力,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再回神时却是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了,鼻尖馥郁芬芳的桃花香,越来越烈,似乎让我神思混沌,像是要陷入云端,又像是一叶在江海中随风逐浪的小舟,流离不定,那紧紧抓住的一丝清明,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阿七‘‘‘‘‘”我只觉得身上发热,伸手使劲想要推开他,然而手上软绵绵的,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让自己更往他怀里撞去。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在无名岛上那几日与他相处之时的荒唐景象不由地一点点浮现,只觉自己不知廉耻、万分不堪,又厌恨阿七种种作为。
“师兄。”他只是抱着我,在我耳畔唤道,接着像是不知足般,又在我的耳边呢呢喃喃,连连唤了好几声。
倦意越来越深重,我努力挣扎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眼皮上被一片温软之意覆盖,那是一个个轻啄细吻,尔后只听见他在耳边喁喁细语,“师兄,我的好师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睡一觉。”
这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引我陷入深沉芬芳的梦境。
昏聩不堪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江蓝笙‘‘‘‘
再醒来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举目只见四壁苍苍,灯火茫茫。
顿生一种空洞苍茫之感。
浑身乏力,只能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满目皆是苍凉,不由地闭眼。
“就是把你藏在这里一辈子,也好!”却是阿七语气欢愉,不经意间透着些孩子天真的稚气,原来他就在我的身边,像是察觉我已经醒来了,凑近呢喃道,凉润的发像流水,倾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痒意,“那日你为何要逃呢?我对你不好么?”他像是自言自语,在我耳畔轻轻说道,又颇有些缠绵幽怨,“白老也真是大胆!”
“你把他怎样了?”我忍不住睁开眼,注视着床顶帘帐,语气尽量平淡。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阿七却是笑嘻嘻,摇曳的灯火中看不清他的脸面,只是那语气却既是天真又是残忍。
“难道你杀了他?你怎么能!”听到此处,我忍不住出言质问,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地捏紧成拳,却察觉右手指尖已被包扎过了,只是指尖一阵阵锐痛似有若无,直达心底,这疼痛刺激得我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智渐渐稍显清明,仿佛拨云见月。
是了,那是被灵犀蝶所伤之处‘‘‘‘‘
灵犀蝶‘‘‘‘‘我心中不禁思量。
“他求我赐死他,一个老人家的心愿我怎能不尽力满足呢?”阿七凑近我,昏黄的灯火下,只见眉眼含笑,面染桃花。
我突然觉得十分愤怒,只是凄凉与愧疚转而又盖过了愤怒之意,是我连累了他‘‘‘‘‘
孩提时候,那一声声慈爱的嘱咐叮咛言犹在耳,那年偷偷出岛,被师父找回来后重重责罚,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只有白老一人替我求情‘‘‘‘‘
我从小无父无母,除了师父,白老便是我最亲的人了‘‘‘‘‘
悲意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白老三代侍奉无名岛主,连师父都对他多加恩待,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语意含悲,声音已是嘶哑,鼻尖酸楚,已是流下泪来。
这一切竟是如此荒诞。
“师兄可是冤枉我了‘‘‘‘‘”阿七却像是呆愣了,他怔忪地伸手,有些犹疑,之后又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俄而十分委屈地道,“他自己要死‘‘‘‘‘‘”
他身上沾染的桃花香气‘‘‘‘‘浓郁芳菲馥郁,令人昏昏然如醉似梦,我摇摇头,再次狠狠扣住指尖伤处。
“住嘴!若不是你有杀他的心,他又怎会求死!”我挥开他的手,想要坐起来,却连撑起自己都不行,一阵目眩之感袭来,只觉得悲怆。
“师兄,今日你我好不容易才相逢,便不提这事了,好么?”阿七言语轻柔,声音像是软成了一滩春水,带着些怜意,却像是劝慰,他执起我受伤的右手,轻轻舒展开我的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空气中弥散着郁郁的桃花香气,像是凝结成了一张网,编织成了一个梦。
我突然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什么了。
“我这是在哪里?此处灯火昏昧,我竟像是看不清你了,外间不知天色是如何了呢?”只觉浑身发软,我仰目看着阿七,见他嫣然桃花眼角,眼睫轻颤,却是听着自己的声音,这略带宠溺意味的温柔言语,竟像是十分陌生。
“师兄,我的好师兄,这样才对,为何要让那些无谓之事,烦扰心绪呢?我这便带你出去瞧瞧。”阿七听了,却是十分畅意舒怀,言语之间,颇有些任性恣意的稚气意味,他轻拢我的衣衫,细细理好,竟然便抱起了我。
出了屋去,轻轻跃上屋瓦,一弯冷月如钩,临阁便是一条河,隔岸亦是楼馆林立,千家玲珑灯火如豆,五光十色辉映天上皓月,河上有画舫夜游,隐隐有丝竹之音从其上飘来。
呼吸间是一缕淡而温柔的夜莲香气。
原来我们方才身处一处青楼内院里的阁楼之上,远处的外院舞榭歌台,其音靡靡,欢场内女子衣衫轻薄,腰肢醉软,只是此刻我已无心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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