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没有否认,就只是无声地流泪,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面藏着的所有无助、懦弱、逃避、心虚,都一一被洞穿。
祝时序没有责怪他,更没有质问他,甚至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和刚才的凶狠暴戾判若两人。
他慢慢在小猫身边坐下,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轻声慢语说:“没关系,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都没关系,我不会逼你,也不会责怪你。可是你已经这么努力地坚持了这么多年了,临门一脚了却撑不下去了吗?”
他把人抱进怀里,揉着柔软的发顶说:“我们小游不是全世界最坚强的小猫了吗,真的要就这么放弃吗?”
“呜……”游京的泪在他的大手扶上头顶那一刻瞬间决堤,不管不顾地涌了出来。
他转身扑进了祝时序怀里,绝望地攥着他的衣角,挤压了近十年的情绪如同一只被划破的巨大水球,铺天盖地地喷涌而出。
“我也不想放弃,可是时序哥哥,我太疼了……很疼很疼……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疼……”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祝时序红着眼安抚他,小声问:“哪里疼啊?能指给哥哥看吗?”
“嗯……嗯……”浑身颤抖的小猫从他怀里钻出来,胡乱地只了几个地方,“后背、大腿、脖子……哪里都疼,每一块骨头都疼,就像……就像有人拿一把很大的砍刀把我拆开了,然后……然后再拼起来……之后再拆开……”
“好了,好了乖乖,不说了,我都知道了,哥哥知道了。”祝时序心疼得快喘不过气了,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额头和肩膀,很慢很慢地释放一些信息素出去,像幼时安抚做了噩梦的祝小熊那样。
“我知道你很疼,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了这么久,你做的已经很棒了,我们小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猫。”
“那现在就差这几天了,就再坚持最后几个小时,再努力一小会儿,平平安安地做完手术,可以吗?”
游京呜咽着摇头,两只耳朵抵着祝时序的下巴蹭来蹭去,哭得人都要碎了。
“季医生说过了,就算手术成功了,也还有复发的风险,我不想再来一次十年了,我不想再疼了……不想永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想死都死不掉……”
折耳是世界上最惧怕孤独的小猫。
他们的性格表面看起来乖巧温驯,懒洋洋的,其实最喜欢和人互动,喜欢和人亲近,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四处闲逛跑跑跳跳。
但因为身体原因,他们无法长时间剧烈地活动,就只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像只睡着的水獭一样,向往窗外的小鸟。
这样活泼好动的猫咪,最害怕的就是寂寞,但游京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孤身一人了。
一个人做检查,一个人等结果,一个人忍受疼痛,一个人窝在冷清的病房里,就着窗外的热闹吃年夜饭。
就连半夜被疼醒了跌下床,都没有人来扶他一下,直到第二天护士来查房,才发现蜷缩在地板上,因疼到矢禁而弄脏了裤子的昏迷小猫。
疾病已经夺走了他的健康和自由,就连最后的尊严都不给他留下。
游京总是歪着身子望向窗外发呆,思考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不会的,小游,你怎么会一个人呢?”祝时序拥着他说:“我会陪着你,再发病了就再换一次腺体了,或者五年十年过去,有了更好的医疗方案,我既然说过了管你,就会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怀里的小猫突然笑了一声:“可你的陪伴是有时限的,不是吗?手术一结束,你就会像我的爸妈一样永远消失。”
祝时序在听到“时限”两个字时就心头一凛,慌乱地把他抱出来,“你说什么?还是谁和你讲了什么?”
游京看了他两眼,苦笑着垂眸:“没有人和我讲,但这并不难猜。”
“我确实不了解你们有钱人的生活,但也不会蠢到相信一个陌生人不仅帮我找腺体、负担手术费、全程陪同治疗却一无所图。你看着我时的眼神总是很愧疚,我猜,你曾经利用过我,对吗?”
“是为了救你弟弟?除此之外你没别的软肋了。”
“我听说他和季医生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只有季医生才能治他的病,而在星言和季医生结婚的第二天,就有人答应帮我寻找可移植的腺体,再然后,你就来了。”
祝时序瞳孔骤缩,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好像一把隐形的闸刀正悬在颈后,听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所以我猜测,你曾经用我的命来威胁季医生救你弟弟,没错吧?”
祝时序猛地站了起来,比他十几岁时第一次商业谈判失败了还要恐惧:“小游你听我说——”
“没关系。”
“什…什么?”
游京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没关系,我并不怪你。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会有。”
即便这个机会,他并不想要。
一个月之前,他对祝时序来说完全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利用起来毫不手软,这无可厚非。
一个月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多亲密,祝时序对他所有的好和关照都建立在愧疚和补偿的基础之上,那并不是疼爱,只是有钱人稍微分出一点时间和金钱来弥补自己曾经做过的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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