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的风刮了一夜。
榻边的小几上放着刚刚厨房送来的几样精致素锦小点,虽已是春天,但屋内仍点着些许壁火。小屋内其他家伙什也一概齐全,俱是用橡木打的,做工算不得精细,窗户上糊着半旧的碧纱,映着门外还未发芽开花的桃儿杏儿。
侍女翠儿就坐在榻边的小凳上,打了个哈欠,再边轻搓着自己细白的手,边斜着眼,悄悄打量睡在卧榻上的少年。
少年的头埋在被子里,露出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皮肤白皙,但并不细腻,有些许的小疙瘩,身上穿的书院统一的蓝白服制打着皱,正与被褥一同缠裹在身上,睡得横叉八舞。
翠儿又看了一眼墙角里的漏刻,想了又想,还是轻轻地唤了一声:“端英哥儿,卯时了,该起了。”
“……”
喊了好几声,仍不见回应。翠儿只好站起身子,探到床帏里去,使了些许劲扯着被褥,并加大了嗓门:
“端英哥儿,该起了!”
“端英哥儿!”
“别叫魂……”
床帏里的少年疲惫地睁开双眼,又一把拽过被子遮住自己的头顶,声音闷闷地:“我想再睡会儿,我昨晚子时才回来的。”
“可熙少爷说了,您今早必须得按时到垂花堂用朝饭。”翠儿很为难。
听了这话,沈端英,也就是沈玮浓黑的睫毛颤抖了好几下,再不敢赖了。强忍着困意,在榻上坐起来,就待脚踩地下床。还没落地,一碗茶又怼到了唇边。
“端英哥儿,莫忘漱口。”
茶是先前倒的,已经有些凉了。沈玮头昏昏的入口,再吐在小皿里,只觉得这凉茶刺激得他休息不到两个半时辰的五脏六腑越发难受起来。
翠儿道:“端英哥儿,你先前那袍子无缘无故不见了,昨晚让你把身上这件脱下来,你也不听,现在皱巴巴的,今个儿教熙少爷看见,估计又要不高兴了……”
趁着翠儿絮絮叨叨的功夫,沈玮抓起牙刷擦了青盐,匆匆洁了牙齿。另外两三个小丫头走上前来,端着洗脸盆、毛巾等小东西,往下一放,就拱手站在了旁边。沈玮不由得自己圾拉着鞋子,翻出块香皂,弯腰在盆里洗了两把,拎着书袋就跑出了门。
垂花堂不大,离沈玮现住的小屋却颇有些距离。过了三四道小门,转了八九道弯,才绕到那间老杏花树正对的堂屋。
卯时多,天初亮,微弱的光从垂花堂顶上的天窗照射下来,一道与沈玮身上衣裳相似的青白色身影已端坐在其中,丫鬟人影交错,捧饭、安箸、进羹已然毕了,听不见其他杂声。
沈玮顿时吓在门口,不敢再迈一步。
垂花堂里传出个冷冷的声音:“滚进来,今日迟了,但免了你的责罚。”
听了这话,沈玮方才拿着书袋,蹑手蹑脚的进去,摸着一个凳子坐下,旁边小厮上前接过书袋。沈玮抄起一碗胡麻粥,拿着一块牛肉饼子,开啃起来,趁着啃饼子的功夫,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上座的人。
他对那人有救命之恩,那人也勉强算自己的贵人
——裴熙。
裴熙也正在喝胡麻粥,白嫩的脸蛋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弹一弹,端得是玉雪可爱。若是从前在庄子里的沈玮,遇到这样的孩子,必然会掐上一把,狠狠蹂躏一番白壳蛋似的脸,留下满脸的红印后,潇洒挥手,扬长而去。
但现在在书院里的沈玮,浑身酸痛,精神不济,只觉得一切迷迷糊糊,恍如天旋地转,看着白嫩的裴熙小公子,愈看愈像玉面阎罗。
进入书院一月了,他从没睡过好觉。
那日在山上,他和范现无端被这位裴小公子认了本宗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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