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洛平一开始是要把她往山上带的,但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又把自己送回来了。
山上有什么?
大脑忽地嗡鸣一片,陈逸拔腿就往回走。
漆黑的夜幕下,她视物比较困难,踏上山路后,双手一直伸在前方,像盲人行走。
渐渐适应黑暗里的光线后,她停在半山一处,回头。
遥远的城市星光在模糊的视线中悄然闪烁。
那个世界,繁华、美丽,而自己这方空间,幽暗、晦涩。
陈逸忽然想起石塔村发洪水的那个夜晚。她也是孤身一人,带着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幸运,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
但她相信,道路的终点,是光明,也是他。
黑夜袭来,一切无声的痛苦被悄然放大。
薛山背靠着墙,拳头紧攥,额上冷汗直流,沿着眉心滚落而下,顺着脸颊滴进衣领,一丝丝浇灭他仅剩理智。
跟陈逸商量后,他上周开始减少美|沙酮的服用量。
从最低维持剂量逐步减低,他已经踏上了戒断美|沙酮成瘾的这条路。
而减量期间,最忌讳的一件事,就是突然停药。
这种时候突然停药,戒断症状发作会比平时强烈数倍,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也会随之被放大数倍。
上次在石塔村,第一次阶段症状是在夜里,他强忍着心魔,把头扎进冰冷的洪水里,熬过了那一次。
但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浑身大汗,胸口起伏没有规则,症状比上一次发作要严重得多。
从头顶到脚尖,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疼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疼的。仿佛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要把他撕裂、撕碎。
他浑身发抖,大口喘着气。忽然,胃里一阵恶心,他匍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大半天没进食,能吐出来的东西少之又少。连吐多次后,薛山隐约尝到舌尖的一丝苦味,再吐出来的,就只剩下胆汁。
可以免遭这些痛苦吗?
可以的。
这间屋子里有四号海|洛因,就在郑宏身上。
而在郑宏身旁的木柜里,薛山此前发现了打火机和烟。不用想也知道是杨洛平可刻意留下的。
但他不能。
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陈逸和彤彤,都在等他。
他不能、也不会轻言放弃。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夜风钻进湿漉漉的头皮、身体,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有片刻的清醒。
木然的视线转向角落,郑宏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薛山突然很想喊他一声,听听他是否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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