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聂棠的中宫之位就是靠娘家一力保住的,只是后来长子送了性命实在可悲。她无十足的证据,但坚信是沈家因我阿兄毁约,泄愤在嫡长子身上,以图储位。”
“她能打压沈铃,却动不了根深蒂固的沈家。丧子之痛并未随着年深日久而减少,夜半独坐思子时,谁能说得清她究竟恨不恨当年摇摆不定的枕边人呢?”
大长公主说罢很是怅然,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阿兄,她不忍苛责。但她也亲眼见过聂棠的处境,今日听完她一番哭
诉,心中亦觉怜悯。
晏如陶默不作声,皆是长辈,他不好议论。
“阿娘,那太后为何在宫变之后对你我一反常态?恨屋及乌?”
听儿子这么一问,她心里又有些堵:“这事她怎会同我解释,按我猜想,多半是因她当了太后,高高在上终于能同从前一刀两断,我阿兄也好、沈铃、沈钰也罢,她再也不必相见。”
“唯独我,虽帮过她,但也知晓她过去的艰难不易,一见就触碰勾起她的旧日创痛。至于你,不过是捎带着的。”
晏如陶皱着眉:“身居高位者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大长公主哼哼两声:“换个好懂些的例子,两个出身卑贱的士兵,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见过彼此最狼狈不堪的模样,也知晓对方不可对他人言的秘密。”
“后来一个青云直上做了将军,身边皆是亲贵同僚,个个光鲜亮丽,他跻身其中,以为能彻底脱离过去那个微贱老兵的身份。可旧友来了,做他的亲卫,日日在他面前。”
“即便亲卫绝口不提过去的事,可熟悉的乡音、亲切的目光,哪怕是旁人提及一条河。不巧是两人曾经泅渡逃过追兵的那条,都会让将军如芒在背。”
“有亲卫在,将军就无法与从前一刀两断。”
晏如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道:“那阿娘想了什么法子,太后才肯再见你,还与你倾诉往事?”
大长公主抚了抚鬓发,很是得
意:“若是亲卫同将军讲,‘您旧日的仇敌我有法子根除,而这仇敌之事太过久远,将军如今的心腹亲信皆不知晓,因此也无法给将军出谋划策。’那你说,将军会不会继续用这个亲卫?”
“沈家?难怪她肯吐露!”
“同你讲这么多,就是让你明白,同上位者的交情有时是坏事,不过你须得将它变成好的。”
“阿娘难道不怕知晓她的阴私事越多,日后就越……”
谁知大长公主大笑:“我儿竟机灵起来了!”
随即压低了声音同他讲:“你在凌霄关时,我已登过两回聂檀的门,否则如何一击即中沈家这个命门?”
“那您究竟是同聂檀一心,还是同太后……”晏如陶一看阿娘又面露鄙夷之色,立刻意会,“是了,是了,我方才就怕太后过河拆桥,那自然是您同聂檀一起把太后设计了进去……”
他又细细琢磨:“先打压沈家,再削太后权,对聂檀来说有利无害,可对我们家又有何益处呢?”
大长公主饮了一口茶,看向他:“益处?宫变之后,聂檀、聂棠容不下你我,如今我们家能有用处,便是最大的益处。路我已铺好,至于如何越走越通,你好生想想。”
阿娘这最后的几句话令晏如陶久久无言。
他算是有些运气和小聪明,毫无章法、误打误撞,侥幸在这半年里保全自家、援手阿鹭。但远不及阿娘深谋远虑、目光如炬,看准症结
,摒弃顾虑,一头扎进这湍急深水之中。
旋涡边缘看似安全,却会被越甩越远,待到身不由己想重回其中、施展作为,才发觉回天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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