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相——”
火盆里的纸钱已经燃尽了,只余下明明灭灭的灰烬随风闪烁着红光,杜明棠闻声缓缓地回过头,瞧见了沈玥满身风雪的身影。
他们一个跪坐在祠堂中,一个站在风雪里,隔着数十载的光阴,尸山血海的真相,相对而立。
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皇城中的红墙绿瓦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记载当年漠北英烈名姓的谍牍封箱在案,迎着漫天的风雪,叩开了紧闭的大雍门。
陆飞白亲至杜府,得知杜阁老一早便出城而去,不知所踪。
他这一走,无异于默声认罪。
此刻坐在刑部衙门会审的堂官心里也全捏了一把冷汗,严氏密谋远不至于此——一个退仕的阁臣,纵有惊天罪过,扒开他一身官皮,亦不足以掀翻整个朝廷。杜明棠的俯首认罪,只不过是这一场惊天大案的开场。
武扬王这一柄借刀杀人的刀,也终遂严氏所愿,动起来了。
北营铁甲军入城围堵中州城门,封禁西苑杜府,将内城京官的府邸全数封门,其余人等随他立在大雍门外,将登闻鼓敲出了另一番名堂。
朱红色的大雍宫门之外,北营戍卫司铁甲军全数披甲戴胄,白布缠额,立于长街之上。
军纪森严,无一人说话,皆静默而立,整齐划一地排开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入坊市、街巷,遍布中州四城。
萧亦然立于众军之前,身着孝服,白布束发,白色布带缠于额间,神色平静恍若利剑出鞘,寒意凛然。
他手中捧着一座牌位,身后是数十个木箱,记永贞三十二年,死于天门、雁南、沧云戍卫战的将士之名。
经年劫火剩残灰,纸钱漫天纷飞,全城肃穆,唯有鼓声震震,铿锵有力。
一疤面女子毅然揭开头上面纱,朗声陈情——永贞三十二年春,天下粮仓四大商行密谋,以阳城疫病之尸袋裹运天门关军粮,蓄意在守军之中散播疫病,里通外贼,鞑挞为防疫病扩散,纵火焚城,令天门关数万将士尽数化作飞灰。后,严氏为掩其罪责,令唐如风杀其商行一百八十一人,杀人灭口。
萧亦然握紧了手中的牌位,木棱深深地刻进掌心,今日多番博弈之下,当初被他和着血泪咽下的真相,终得以跨过千山外水,大白于天下。
纵有冤情深似海,身后不过史书两行,薄纸一张。
死者无复生。
大雪在天地间飘零纷飞,寒风愈发萧瑟,刑部尚书陆炎武亲自来宫门前请人。
陆炎武忧心道:“你这阵仗……可别真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好收场。”
萧亦然平静地抱着手中的牌位看向他,“谁说我这是假的?”
陆炎武一愣:“怎么……你还真要造陛下的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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