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荒诞的事情太多,羽轻瓷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好像有一团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腔之中。
她的话也渐渐地失了底气:“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
“因为我告诉她,重要的位置都不是白待的,要按时上供。不上供就滚下去,别耽误别人赚钱。没人真正在意筛选的结果是什么,大家只是在这场筛选机制中疯狂地各取所需。有取名望的,有取地位的,有取金钱的,有取人脉的……你要是什么都不想取,只想保证一个筛选机制平稳公正地运行,那就只能是自取其辱了。”
这些未曾听过的内幕,羽轻瓷不清楚是不是实话,也不清楚是否是现实。
可她总觉得无论真假,都不应该由妈妈来对蔚云翩讲。
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蔚云翩。
她抬起头看向妈妈,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道:“蔚云翩对我说过,她小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你是众多同学的家长中,唯一看得起她家小蛋糕的人。每次去都会毫不避讳地和她父母说,你的女儿和他们家的女儿是同学。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家介绍生意。每次介绍过去的订单,都能够维持她家的生计许久。”
“她还说,自己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尽管在那个时候,她并不清楚你具体在做些什么。只知道,你是那种穿着很有品味,却不会看不起穿着不好的人。你可能不知道,蔚云翩可喜欢你了。可是,你,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对她讲那些话呢?”
沈如霜淡漠地说道:“很多事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照顾她家生意,并非是因为怜悯,纯粹是她家蛋糕做得好吃。介绍客户,也是同样的理由。这和我人好不好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她不该对我抱有幻想的。在幻想中长大的孩子,受不得半点挫折。一旦幻想中的领路人离开了,她也就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她终究是要成为自己的。不能看旁人坚持什么,自己就不问好坏,也跟着坚持什么。而一旦旁人抽身,自己也就跟着抽身离开。这算什么呢?”
羽轻瓷对沈如霜恳求道:“你去劝劝她好不好?我可以帮她交保留位置的钱。”
沈如霜冷笑道:“你觉得她交不起吗?是她自己说,不愿意把妈妈辛辛苦苦卖蛋糕换来的钱拿来上供。我还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只要和那些人签定协议,每次在评选的时候加几个指定的人进去,不仅不用她交上供钱,还有人回回给她上供呢。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际遇的人,并不多见。”
“可她觉得那是背叛,不愿意做类似的事,于是就主动地放弃了。容青千一听她放弃,立即找了从那群抵抗的人中,挑了几个好说话的人,那些人即便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互相听不懂的语言,可目的却是相同的。”
“人家就很爽快地签了协议,早把之前谋求公正的理想,抛之脑后去了。其实呢,没几个人真的想要公平的,大家只是恨决定公平与否的人不是自己。他们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实现真正地公平是很难做到的。不如趁此机会捞几笔,倒也不枉费这一路的艰辛。”
“这世界上所有的抗争大概都是如此。因为巨大矛盾轰轰烈烈地开始,因为搏得小利悄无声息地结束。至于固执地坚守初衷的人,早早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踢出局,最终落得人心向背众叛亲离的下场。还要被昔日早已妥协的同伴怪罪,自己不想过好日子,就别挡着别人过好日子,折腾半天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倒真不能怪那些妥协的人,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么。那些位置仿佛有魔力一般,每个憎恨它存在的人坐上去之后,都会顿时觉得无比自在舒适,甚至也开始学着前人的模样,做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只有坐上去之后,才知道要如何跟来来往往的势力平衡周旋,明白前人究竟有多不容易,什么才叫真正的身不由己。”
沈如霜善于美化些什么。
美化之后的东西,听着不至于刺耳。
也更容易使人接受。
可是羽轻瓷并不是很能接受这些。
甚至于无论妈妈如何讲述,她总能窥探到其中的本质。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小声地说道:“这是背叛。无论事后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背叛了初衷和同伴。借着同伴的声势壮大自身,再卖掉可能为同伴争取到的权益,交出一份漂亮的投名状,为自己铺一条通天坦途。即便自己上位,即便原来的人下去,可有些事仍旧没有改变。所做的一切好像就只是为了某种更迭一样。”
沈如霜看向自己的女儿,像看一只在地上挣扎着奄奄一息的小虫子。
一边厌弃一边觉得她可怜。
她淡然地解释道:“这怎么能说是背叛呢?这是最通俗简单的利用呀。”
背叛和利用不同。
前者至少曾经站在同一方,后者只是伪装着站在同一方。
人们分不清哪一种对同伴的杀伤力更大。
或许,有着同样的威力。
“你不懂这些也蛮正常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生的不好。”
羽轻瓷对沈如霜安慰道:“我不觉得我生的不好,你做我的妈妈,我一直都觉得是命运的馈赠。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妈妈了。”
不好的不是妈妈,而是她自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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