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苦涩一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间之事,在于机缘。”
李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希望你永远没有那一日,你,好自为之吧。”
心底突然有一丝难解的哀伤,李策的身影渐行渐远,楚乔也缓缓地转过身来。月光照射在他们两人之间,那片无人的白亮,渐渐扩散,终于笼罩了整座寂寞的宫廷。
入秋时分,夜色乍冷,李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重重火红的石榴花树之中,细长的青石板小径上只余下淡淡的杜若清香,萦绕在鼻息之间,恍若冷月的清辉。宓荷居前,一池荷花已然落尽,只剩一片乌黑的糅杂,秋风一起,这庭院就显得越发凄凉。
楚乔一身轻绸,缓步走向寝殿,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像是翻飞的蝶,在空中张扬着翅膀,凌乱地舞着。
宓荷居占地极广,连栋三十多间楼台,高低起伏,鳞次栉比,风景极好,可以想象当日极盛之时是如何光景。楚乔静静地走在幽静的小径上,不时有绽花的树梢垂下枝头,轻轻地触碰着她的眉头。绣鞋极薄,踩在青石板上有几分凉,一阵风吹来,有淡淡的酒气温柔地吹进鼻息。楚乔一抬头,正见二楼水榭楼台下的梧桐树下面,一名青衣男子淡漠而立,微微仰着头,目光正对着自己的闺房。
“谁在那儿?”
女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寒夜的寂静,惊起清池之上的一行白鹭,男人诧异地回过头来,楚乔看着他,顿时一愣,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和李策的长相竟是那般相似,在这样的夜色之中,乍一望去,几乎就是一个人。
但是下一秒,楚乔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只因为他们身上的气质实在是相差万分。
男人手扶梧桐,静静地立于秋夜月色花香之中,秀美的容貌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月芒,清冷如斯,带着清淡的若有若无的忧郁,好似秋末屋檐上的清雪寒霜。那人静静地望着她,然后缓缓地皱起眉来。
“你是何人?”
光影疏淡,远处的清池泛起幽幽光泽,男人的声音极为清冷,好似破冰而出的水,静静地流泻,不带一点情绪。
只看一眼,楚乔便知此人身份不凡,她有礼地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我是住在这里的人,请问阁下是谁?”
那人似乎一愣,眼神带着一瞬间的茫然,他叹了一声,然后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哦,原来这里已经有人住了。”
月光照射在男人的衣襟上,流泻出一种剔透莹白的光泽,楚乔知道,这个时候,她原本该说些什么,而后转身离去,以免招惹是非,可是有些话哽在喉间,让她不忍出声去打断那男人的思绪。
男人缓步自梧桐旁走过来,一阶一阶地踏在石阶上,台上清风徐来,吹起地上的梧桐秋叶,淡淡的灰尘飘起,让楚乔不得不半眯起眼睛,伸出素白的手遮在额前。
“这里背靠太清池,风总是极大的,出来的时候记得戴上风帽。”
楚乔微微一愣,瞬间与来人相对而视,却只在男人的眼中看到恍若深海般的寂静。
“多谢,出来久了,恐怕侍女已在寻找,先告辞了。夜凉风疾,先生也早早回去吧。”
楚乔知道,不必再追问对方的身份,即便问了,他也未必会说,就礼貌地告辞想要离去。
谁知那人却好似没听到一样,仍旧戳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声音如迷蒙的雾气,“太子很宠爱你吧?”
楚乔知道,他也定是如别人一般,将自己误认为是李策的宠妃了,当下也不反驳,静静地施了一礼,说道:“告辞了。”
“可我问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楚乔微微皱起眉来,回过头去,却见他并没有什么轻佻之意,而是很执着地等着她回话。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真的是太子殿下的宠妃,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非常不妥了。”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许久不曾回宫,不知道这里已经住人了,抱歉。”
楚乔朗然,“不知者不怪,只是现在既然已经知晓,先生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了?”
男人哑然失笑,点头道:“果然有些相似。”
楚乔皱起眉来,说道:“先生深夜来此,言辞模糊,还不愿表露身份,若不是我见你姿态高洁,气度不俗,十有**就要把你当作登徒子绑起来了,此时还在此流连,不怕给自己找麻烦吗?”
男人愣了半晌,随即说道:“不好意思,思慕故人,过于忘形了。”
“一时忘形也无妨,只要记得及时收敛就好,这里毕竟是皇宫,卞唐极重礼数,小心点总无坏处。”
男人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拱手,就向宓荷居外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指着高高的屋檐说道:“那里有一串风铃,被尘土掩住了,姑娘若是有时间,不妨让宫人打扫一下,秋风薄凉,铃声清脆,很是悦耳。”
“多谢先生提醒。”
男人淡淡地笑了起来,眼神很是温软,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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