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叫苦连连,却不敢不应,找放印子的拿了五千两银子送过来。
窦昭写了封信给父亲。说内宅没有女主人会惹人说闲话,既然现在是高升家的主持中馈,还是把王映雪留在身边,以后让她少在亲戚间走动就是了。而且自己实在是不想和王映雪共在一个屋檐下。
窦世英却是铁了心把王映雪晾起来,他同意将她留在京都,却提出让窦明回真定,由窦昭管教。
窦昭不答应。
窦世英直接将人送了回来。
十岁的窦明眉目清婉,身材纤细,已隐隐露出几分身弱扶柳般的软弱。只是此刻她雪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大大的杏眼中仿佛有团火在烧,像朵带刺的玫瑰而不是临水而开的水仙。
“你别以为我喜欢你回来,”窦昭坐在正房厅堂的太师椅上,淡淡地道,“你要怨,就怨庞家好了,用不着冲着我发脾气。”然后指了指栖霞院的方向,“你以后住在西跨院,我把杜宁拔给你使唤,你想什么折腾都行,只要不闯到我正院和打扰到东跨院的崔姨奶奶就行了。”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吧,我带你去给崔姨奶奶问安!”
姐姐冷漠的眼神,从容的举止,还有那种世事尽在掌握中的绝对自信,让窦明霎间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让她不敢乱动的同时也生出噬心的忌恨。
“你凭什么指使我!”她忍不住捏着拳头尖叫,口不择言地道。“她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你休想我去给一个姨娘问安。”
窦昭站定,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忙上前捂了窦明的嘴:“四小姐,您。您不要见怪。五小姐这是气糊涂了。不,她不是气您。是气老爷……”她额头上冒出细细地汗来。
窦昭认得她。
前世,她是窦明去京都之后,王许氏给她找的管房嬷嬷。姓周。和许家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她对窦明很忠心。把窦明屋里的事管理妥妥贴贴的。
没想到今生又见面了。
她笑了笑,对在周嬷嬷怀里挣扎的窦明道:“你不要自取其辱。这一次,我只罚你花厅里跪半个时辰,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就让你北楼祠堂的院子里跪两个时辰。你要是不相信,就试试看!”
窦明瞪着她。
窦昭吩咐周嬷嬷:“你把她放开。这可不是王府。这里是窦家。上有伯祖母,下有侄女。我如果不教训她,她这样张牙舞爪,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把自己弄得无人理会。”
周嬷嬷连连点头。
窦昭就听见她低声地劝了窦明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慢慢地松了手。
窦明果然不再作声。
窦昭和她去了祖母那里。
都是她的孙女,祖母看见窦明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问她路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让红姑把屋子里好吃的东西都搬出来给窦明吃。
窦明压根就不喜欢窦家,更瞧不上祖母的吃食,可看见窦明笑盈盈地站在一旁却目露威慑,她勉强地敷衍着祖母。
祖母看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让窦明回去休息之后对窦昭道:“你父亲把她送回来,多半是不想王氏把她养歪了,有些事,你这个做姐姐还要多多担待才是。”又劝她,“今生是姐妹,来世未必是姐妹,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窦昭很想说她已经和窦明做了两世的姐妹了……但她不想祖母担心,还是恭敬地应喏。
祖母就笑着抱了抱窦昭,道:“我知道我们寿姑是个大度、明理的好孩子。”
她也这么觉得。
要不然,她刚才说话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念头闪过,她哈哈地笑起来,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回到屋里,窦昭把家里的大小管事都叫到了花厅,把家里的人事重新分配了一下。
家里的灶上的、浆洗房的、马房、轿房甚至是值夜的婆子全都一分为三,东跨院的人服侍崔姨奶奶,正院的人服侍她,西跨院的人服侍窦明。东跨院和正院的人由高兴管,西跨院由周嬷嬷管,包括公中的开支也是如此划分的。
周嬷嬷非常的惊讶,犹豫地喊了声“四小姐”,就被窦明挡住了话题:“你是祖母给我的人,有什么担当不起的?”然后又对窦明道,“算你识相!”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窦昭说话。
满屋子的仆妇都露出惊恐地低下了头,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窦昭端起茶盅,用盖碗轻轻地拂着浮在茶盅上面的茶叶,手上的翡翠镯子叮叮作响,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擂鼓,气氛压抑而沉重。
“窦明,你的膝盖疼不疼?”窦昭轻声问她,“你是不是还能跪半个时辰?”
窦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之色。
给祖母请过问后,窦昭就让她去花厅里罚跪,她不以为然,却被窦昭身边的一个丫鬟强拽到了花厅里,跪了半个时辰,她到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
“窦明,”窦昭道,“我把你当妹妹,让家里的仆妇把你当小姐,可你若是不尊重这份尊重,我也可以把你当成是陌生人,家里的仆妇也不必敬着你了。”
窦明望了窦昭身后的素心一眼,噤若寒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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