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锡毅站在敌楼上,看见一千多土司士兵围定绿竹山庄,便开口问道:“围庄的是何人?蔽庄素与外界甚少来往,不知道何处得罪各位?”土司兵队里为首一人五短身材,又黑又胖,大水缸一般的身材,驱马走前来道:“鄙人来罗甸安大王麾下指挥使路福全,‘路’是‘康庄大路’的‘路’,‘福全’是‘福寿双全’的‘福全’。今天率兵到此,其实也无他,最近我军战事吃紧粮食紧缺,闻知许庄主乃镇雄府大户,故此前来借粮!”许锡毅拱手道:“许某乃镇雄府当地士绅,向来循规蹈矩,只想做个安分良民。倘若许某相助贵军而被朝廷得知,恐怕别说许某人头不保,全庄上下数百生灵也难逃厄运。望路指挥见谅!”
路福全笑道:“贵庄地处偏僻,远离烦嚣,我们前来借粮,恐怕贵庄的人不会说出去,我们自然也不会传出去。如若我们战败身死,许庄主无需惊惶。如果我们打赢朝廷,许庄主更是大大的功臣!”许锡毅道:“其实许某想要的并不过分,只求在乱世中自保,吃几天安乐茶饭,不想插手外界事务。先前许某已打发了朝廷来使,故此其实许某也不是想与罗甸大王为敌。此次贵军前来借粮,许某也不想趟这趟浑水,请指挥使见谅!”路福全冷笑道:“许庄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觉得你这小小的绿竹山庄挡得住我这一千人马?方才所说的只是客套话,希望许庄主懂得审时度势!”
许锡毅心知路福全说的并非全是恐吓,自己这绿竹山庄的寨栅敌楼的确挡不住这一千能征惯战的土司蛮兵,当下便道:“路指挥且慢动怒,有事好商量,要不到庄上来详谈可好?”路福全道:“好,难得许庄主盛情要求,鄙人恭敬不如从命!”许锡毅道:“麻烦路指挥一人一骑进庄商议!”路福全想了想道:“无妨,但为保鄙人安全,鄙人必须携带武器进内。”许锡毅心想:“我众多庄客都手执武器,你路福全为求自保携带武器进来也情有可原。也罢,我就不信这安贼手下的武官武功比许某还好!”当下便道:“好,麻烦指挥使命令军兵后退五里,许某才敢命令打开庄门。”
路福全果然转身命令土司蛮兵后退五里,自己一人独自留在原地。许锡毅心中稍定,于是便命令打开庄门,然后想路福全叫道:“烦请指挥使进庄!”路福全果然驱马不紧不慢地进庄。许锡毅命许旺谨守庄门口,自己便跟着路福全进大厅了。此时,谢氏早已躲起来了,许锡毅命下人看茶。路福全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下了道:“我看这绿竹山庄在这天台山的深山老林里也不容易,许庄主便出个三万两白银外加五万石粮食意思意思的了。”
许锡毅心中大怒:“我原本想打发你这伙贼人走,保住村庄,意思意思给你一些就好,你却一上来便狮子开大口?”当下便冷冷道:“正如路指挥使所说,本庄地处穷乡僻壤,指挥使所求本庄无法完成,请指挥使另觅他处。”路福全笑道:“古语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军前来借粮是给贵庄一条康庄大路,贵庄上下必定福寿双全!”许锡毅冷笑道:“哼,要把蔽庄挖地三尺搜刮居然还是蔽庄的康庄大路!?”
路福全道:“庄主的言下之意便是不肯出钱粮咯?不瞒许庄主,外面我那一千人马早已等得饥渴难耐了!”许锡毅道:“我看贵军想进蔽庄也不是那么容易。《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贵军要是强行攻庄,势必鱼死网破!”路福全也冷笑道:“这倒未必!”这话确实出乎许锡毅意料之外。正当许锡毅不解之际,忽然一名壮丁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庄主,不好了,原来许旺早已私通了土司蛮兵,方才杀了守庄门的壮丁,敌兵已经攻进庄来了!”
路福全狞笑道:“许旺之前把那伙从京师来的男女带进庄,是想把他们也抢了。但想不到原来他们都是皇亲国戚,且身怀武功,故此他们在我军不敢动。我军在庄外足足等了一晚上,等得好辛苦啊!方才的响箭便是许旺发的,他得知你要迁移故此让我军尽快动手!”许锡毅大怒道:“奸贼,枉我平时待他不薄!”说完从墙上挂着的刀鞘里拔出绿竹大刀,劈头便向路福全砍下。路福全把身一矮,抱头一滚滚到大厅口,转身便跑。
许锡毅顾不上追赶那路福全,叫出夫人谢氏,掏出身上的《纪效新书》来道:“夫人,为夫错用了那许旺,致今日之祸,为夫这就出去杀贼救人,尽力补救自己的过世。为夫此去凶多吉少,恐防不测,这本戚少保的心血之作你收好,他日或许就靠此书杀贼救民,你带着廷儿藏好。如果为夫能平安归来,必定回来与你母子二人会合。夫人珍重,望能重逢,为夫去矣!”谢氏流泪收好《纪效新书》,抱着尚在襁褓的谢廷藏好了。
再说那许旺开了庄门,路福全手下的四个都司:余巍、朱焘、柳坚,丁大锋率领一千蛮兵涌入庄内。那三百多庄丁未经战阵,如何抵敌?四人并那众蛮兵,不分皂白,逢人便杀,见屋即烧,合庄百多户人家,焚烧屠洗殆尽。许锡毅赶到,看见柳坚和丁大锋正追着自己的庄上乡亲来屠戮,不由得双眼喷火,大声吼叫:“好贼子,竟敢杀戮我绿竹山庄之人,休走,看刀!”
柳坚挺剑迎上,战无三合,遮拦不住,转身而逃。丁大锋大怒,舞刀来战,许锡毅长骂道:“呸,大胆贼子竟敢与我斗刀!?”大刀荡来,碰得当当作响,丁大锋只觉许锡毅力大,不由惊恐,心下先怯。奋力战到十七八合,不敢再打,亦回身而退。众蛮兵原本就是乌合之众,望见许锡毅如此英雄,大惊,纷纷溃散逃命。
忽然北面人喊马嘶,却是路福全带着余巍、朱焘、许旺来到。许锡毅见了许旺,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叫道:“原来罪魁祸首在此!”指挥家丁掉头直冲路福全大队。许旺提刀出迎,交手方才一合,许锡毅大刀斜沉,把许旺刀头削去半个,亦将许旺虎口震裂。朱焘大惊,挺剑疾步上前,拦住许锡毅厮杀。两个战了十余回合,蛮兵见许锡毅英勇,围了上来,这边众家丁抵住。再战二十余回合,朱焘,路福全料敌不过,带着蛮兵左右分开,许锡毅直冲中路。
余巍大怒:“村野匹夫敢如此狂妄!”抡起铁棒棒杀出。两个并了十余回合,许锡毅见余巍来势汹汹,卖个破绽,转身便走。余巍大呼:“哪里去!”紧紧追来,不防许锡毅艺高人胆大,突然回身。余巍见状,铁棒加力打下来,被许锡毅闪身避过。余巍用力过猛,收棒不及。许锡毅弯刀劈头砍下。余巍急急躲闪,幸好还算避得快,但还是肩头上正着,大叫一声,一臂落地,向前倾倒。许锡毅抽刀再砍时,余巍斗大的头颅滚到一边。
朱焘见余巍身亡,大着胆子再来敌许锡毅。许锡毅挥刀迎战。蛮兵趁机死命把余巍的尸体抢回。朱焘与许锡毅战不到十个回合,遮拦不住,只得退开,许锡毅杀入蛮兵队中,直取路福全和许旺,所到处蛮兵如波开浪裂。眼见得许锡毅越杀越近,路福全看许锡毅如猛虎般直杀过来,惊得手足失措,掉头便走。许锡毅提气直追,朱焘、许旺双双赶来救护。许锡毅:“好贼子,还敢来拦我!?”大刀猛力一挥,喀嚓一声,许旺长剑斩断。许锡毅再回手一刀,许旺连头带左肩被斩成两截。
杀了许旺后,许锡毅正想再追路福全,不料被朱焘带领蛮兵截住厮杀。路福全回头望时,见得许锡毅正全心与众蛮兵厮杀,分不开身,于是急忙抽弓搭箭,登上高坡,对准许锡毅脑门便射来。许锡毅正侧身劈杀,眼角白光一掠,弓弦一响,情急之下,抬手一挡,嚓的一声,左腕鲜血横流。许锡毅受伤,声威便减了几分,路福全高叫:“孩儿们,给我上!”蛮兵牵来路福全骑来的马,路福全攀鞍上马,便望许锡毅直冲。许锡毅骂道:“恶贼竟敢暗箭伤人!”右手挥刀就要上。两名家丁死命拖着许锡毅道:“庄主老爷,绿竹山庄是受不住的了,拜托你和夫人先逃吧!”许锡毅大怒道:“我许某岂是贪生怕死,抛弃同伴之辈?”
此时,又有两个庄丁拉来一匹马道:“我合庄上下都是庄主在乱世中收留的穷苦百姓,感激庄主救了生命给了温饱,此时我们为庄主而死又有何憾!?”许锡毅吼道:“不行,谁没有家人老小,要生同生,要死齐死!”眼见着路福全驱动蛮兵冲上来了,一庄丁大喝道:“庄主仁义,但也要保存世上仅有的一部《纪效新书》吧!?”许锡毅一听,除了身冷汗:“对,决不能让戚少保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这本书将来说不定还可以就不少老百姓的性命!”
想到此处许锡毅一咬牙,一擦汗,翻鞍上马,几个壮丁死命抵住蛮兵。许锡毅急把马一鞭,马便往许锡毅家的方向跑去。蛮兵杀了那几名家丁,路福全便打马带着蛮兵去追许锡毅。许锡毅看见后有追兵,心想:“此时回去必定把这群蛮兵带回去。我自己一身脱身尚且艰难,如何带上夫人和廷儿?夫人若是躲藏在那儿,恐怕那伙蛮兵也不是轻易找得到。”想到此处,许锡毅便打马把蛮兵引到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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