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两日,他的身体也快被摧残完了,倒在地上呻吟,看差却不给他找药。押解路上,能撑,就接着活受罪,撑不下去就死,这早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了。
可死在路上注定无人给收尸,要说锦玉一生胡作非为坏事做尽倒也不会畏惧鬼神,唯一怕的就是死前没法再见白秋一面。日子越难,他对白秋的思念就越深,锦玉现在一点都不敢想和白秋的那些快活美好,他怕自己一想就不愿意死,不死就要活遭罪,有时躺在地上,他真恨不得多刮几道风赶快把自己吹死,也省得第二天还要像游魂似的前进。
行至第三十七天,锦玉反反复复吊着口气,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样子,他的脸极速凹陷,眼珠变得浑浊不堪,头发干糙掉落,四肢枯瘦如柴。
年轻看差仍是不言不语不给药,他算是见证了锦玉从一个形容俊美如宝如珠的青年逐渐变得枯槁,而他异常淡漠的眼睛古井无波,就像是奈何桥上的孟婆无常,平静地,来一人给一碗汤,之后便看那些鲜活的灵魂步步走向消亡。
第241章馒头菜豆腐
夜里三人搭的火堆愈发小了,锦玉睡着的时间变长,胡话也增多,恍惚中他提到了崔阿娘、咏哥;提到了锦夫人、锦父;提到了花溪村的巴掌、柿子树、梅花饼,偶尔提两次嫣然,最多的还是白秋,弄的从不爱说话的毛脸汉也产出几丝疑问,“谁是白秋?”
他嚼着自己的那份干馍,寻思过不了多久锦玉一死,他就能吃两份干馍了。
“想来是个娇美的小娘们吧。”
毛脸汉喃喃着,咋也没料到,再过两日他就能亲眼见到这个“小娘们”,还喝到了“小娘们”亲手熬的汤。
那时他们快走出鲁县了,下一站是嘉木关,过了嘉木关是雪峰,再走就是雪玉岭,等翻过了雪玉岭,便到了终点玉安。鲁县穷,和鲁县接壤的嘉木关只一个关隘,没有驿站。喝不到热茶,吃不到热馒头,毛脸汉的心情挺差,而更让他烦躁的是,锦玉居然没死!虽说他吃不了多少,每天还是要占一份。
年轻看差不允许流犯们互相争食,毛脸汉看得着吃不着,恨啊,晚上睡觉逮着机会就踢锦玉几脚,锦玉也没法还。他病的不成样,早没了力气,就剩那么一口气吊着,天天盼老天爷赶快把自己收了,收之前最好再见一眼白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锦玉挤在火堆旁咳的撕心裂肺,毛脸汉嫌他吵背过身,意外地在另一块包头看见了火光。
阿苦举着火把找能扎营露宿的地儿。
他们走了十天半个月,中间还迷了路,要不是迷了路,就他们这快脚快蹄,除非对面倚了风,否则不可能赶不上。
这不,馒头都吃了大半包!
阿苦合计着剩下的粮食快要见底,无论白秋有啥主意他都得拽着对方找个村子起灶。路上是有不少野菜,可越往北野菜就越稀疏,天气也越冷,阿苦可不想挖不着菜了再去后悔没事先在村子里屯粮。
他打听了,他们快到嘉木关,等过了嘉木关,前边就是雪玉岭。据说雪玉岭下最后一个有人的村子叫雪屯子,就在雪屯子做休整吧!到时再找当地的村长里正要两件棉衣,两件狐袍。这温度降的厉害,别上了山后真的下雪!
阿苦搓着手,一阵寒风袭来,他揉了揉眼,在风背头找到一个低丘。
“咿!”(就在这扎!)
阿苦撂下火把,手脚麻利地从驴车后翻出帐篷。
白秋也咳嗽了一声下车,抓几把干稻草走向小毛驴。自打出了鲁县,给驴备的干草料他们就自己背着了,县外一片沙地,白秋把毛驴放在平地上,几个时辰都找不到一块草。
“没想到北边的环境这么恶劣。”白秋一边叹一边生火。
火石“嚓啦”映亮了一旁果儿的眼睛,白秋摸了摸果儿,果儿疲惫地打了个鼻响。
白秋拿出锅,简单刷了下就叫阿苦过来,“今天吃什么?我看筐里还有几棵白菜。”
“咿!”(那就吃白菜吧,这地方太荒了,没河我捕不了鱼。)
阿苦拍拍手,扎完了帐篷便蹲下帮白秋烧火。
“啊呜。”(也挖不着野菜了。)
“我知道。”白秋接道,翻出白菜,又从袋子里掏出几枚煮熟的鸡蛋,“今天就喝白菜豆腐汤吧,等过了这片山,地上不全是沙子了我们再试试能不能挖到野菜,野芋头啥的。”
“呜。”阿苦支应着,端起了碗。
白菜豆腐熟的快,白秋刚撒上点盐,就看那空心的老豆腐带着几丝油光滚在汤面上,白秋把它夹出来,又夹了几根白菜塞进馒头里,大勺给阿苦舀了满当当一碗。
阿苦吸着汤,热热的汤汁喝到胃里仿佛在肚子里竖起一道屏障,阿苦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张大嘴咬一口馒头,重新熘过的馒头就着煮的软烂的白菜和一直冒油的老豆腐,居然别有一番风味!可惜了没肉,但凡搁馒头里几片肉,这顿晚饭,在这漏风走沙的小树林子中,说它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啊。
“咿唔!”(鸡蛋还有多少?)
“十来个吧,够吃五六天,都给你,反正我也不太爱吃。”
白秋浅啜了口汤,把装鸡蛋的袋子丢给阿苦,里面卧着十来枚煮熟的鸡蛋。阿苦嘴巴尚嚼着馒头,一只手还端着汤另只手都没闲着,白秋丢过来的鸡蛋他一只手也能剥,小小一枚鸡蛋握在手中,阿苦傻笑着把它举在火光里,他才不是要贪吃,他剥这颗是要给白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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