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轻笑,而后又落下去,“……同我爹关系很好的世伯,家里有个女儿,我也见过,知书达礼。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想过这姑娘大约也是我以后的夫人,两家来往也一向多些。政变后,我和阿汐一路逃亡,不知道去哪里,那时我就想到了世伯。”
月小楼心里猛地一揪,他直觉这并不是一段很好的经历。
“我满怀希望地去找世伯,少不更事……我没有让阿汐躲起来,反而带在身边,那是我做过最蠢的一件事。”
每每想起,叶浔都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最好能回去,把那个自己暴打一顿清醒清醒。
“他们要的,不过是家主夫人这个名号。我不行了,还有叶桦的孩子,所以我的死活不重要,或者也很重要,我的人头就是他们的军功。”
叶浔手指轻轻一扫,酒杯就掉下去,摔了个粉碎。
“……他背叛了我爹这一脉,我亲手把自己和阿汐送进他们手里。就是这一次,阿汐被断了一臂,而我身受重伤,被你捡回去。”
月小楼一时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说些什么。
这故事听起来太久远,远到稍不注意,就像个梦似的泡沫,一戳就破了。
他也从没想过,叶浔在遇到他之前,竟遭遇了如此刻骨铭心的背叛。他看到信任的姑娘和世伯兵刃相向,毫不留情想要他的命时,该是多么绝望和难过。
少年的信任像燎原的火,轻而易举就能燃起来。少年的信任也像炉里的香,一捧水下去,就被欺骗浇透了。
而叶浔在遇到他这个素昧平生的人,该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会信任他。
月小楼眨眨眼,突然有些想哭。
叶浔垂眸,鸦羽般的睫掩住流露出的脆弱。
“我说没喜欢过任何人,是真的。联姻是家族里再寻常不过的事,我明白,但从未对哪个姑娘心动过。接近我的,或有目的,或一时兴起,人心隔肚皮,看是很难看透的。”
“阿照。”
月小楼被这久违的名字击中,下意识想逃离,被叶浔一把抓住手,扣得很紧。
他的目光澄澈,掬了一汪泉,好像黑夜都被眼前这个人点亮了,“我……不是说你是麻烦,我才是那个麻烦。我是被叶桦通缉的人,而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同叶桦对抗。我才是那个累赘和麻烦。你一定是听见了我说这句话,误以为我是在说你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嫌你是累赘?明明沾上我才是困扰缠身,遇上你是我的福气。”
月小楼想抽手,叶浔抓得很用力,他颓败地放弃了。
“我没信过任何人……我怎么会不信呢?若是不信,在伤好全之前我就该离开,我怎么会留下那么久,让安奎都看出来我对你的心思。”
月小楼手指微蜷,但是不躲了。
“或许我就是当局者迷,你不再露脸,声音也变了,之前只是旧雪坊的弟子,难以有交集,后来成了坊主,在不必要的场合也减少和我的接触。”叶浔很懊恼,“我该想到的,可我以为你躲着我,偷偷跑了,必然不想见我。”
“是啊,就是不想见你。”
月小楼带了点哭腔,闷在面具下面,像山谷里呜咽的风。
“我就是不想见你,就是讨厌你。”他一巴掌拍在叶浔手背,清脆的一声响,“你要干那么多事,干嘛非要来招惹我啊,好好养你的伤,回去夺回你的家,找回你弟弟妹妹,干嘛要来招惹我啊。你害得我走也走不安心,藏你一根簪子还被打碎了,找人修都修不好。我就想当个小弟子,吊儿郎当过一辈子就算了,你非要强出头,非要把自己搞得孤立无援,你害得我担惊受怕,怕你没人支持,怕你太累,怕那帮老匹夫仗着自己年长欺负你,还要和师兄去争坊主的位置,就为了让你能有一票支持。”
羽都的酒劲儿上来,月小楼索性放开了膀子胡闹,眼泪止也止不住,“我一点也不想当这个坊主,又麻烦又累,每天批不完的公文,宗门的发展和弟子的训导全都要管,还有不长眼的来挑衅,我就得打回去,来一个打一个,把威信树起来,我都忘了一个囫囵觉是什么感觉。那么多坏心眼的人盯着我,盯着阿祈和琢烟谷,一个个都坏透了,生怕别人比他们干净。我就,我就得站起来,不能弯不能倒不能输。”
月小楼猛地转头,看着叶浔,说一句就打一下,“还有你还有你还有你!你怎么当的庭尊,你怎么当的家,你怎么让我离那么远还怕得要死,我救了你还欠了你了?我上辈子欠你多少钱啊,这辈子就栽你一个人身上!我他妈躲得那么明显,你,你干嘛还凑上来?!有本事你就一口气把话说完啊!吞吞吐吐要说不说怎么还像是我对不起你了??我他妈都快把心掏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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