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说完梁珏已经将闻清澄打横抱起,正欲要走,一听贺昶的话微微转了下身,脸上却满是不屑一顾。他比贺昶高,几乎是在用眼角看着贺昶,像是觉得有点眼下这一幕很是滑稽:“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送客!”
话音未落,几个穿便服的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就将贺昶往出推。
贺昶哪里扛得住几个御前侍卫的阻拦,眼睁睁地看着闻清澄被那个人抱了进去,终于,客栈的大门在他面前被重重关上,里面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伤哪了?”梁珏已经将人抱紧了卧房,蹲下身,不由分说捧起了闻清澄受伤的脚,他动作很轻,几乎说得上是柔和,看着闻清澄的样子也不似方才蛮横。
“孤才走了多久,怎么伤成这样的?”梁珏单膝跪在闻清澄面前,仔细瞧着。
闻清澄的脚很小,线条圆滑,显得秀气又盈润,加上如丝绸般的皮肤,看起来完全像个姑娘家的玉足,除了足尖的那隐约的一点红,整只脚就仿佛莲藕般雪白,让人不忍触碰。
“别动。”梁珏的手指顺着纱布包裹的地方一寸寸试探上去,他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器物,极是小心,生怕自己弄痛他的小伴读,“还好,肿的厉害,但没伤到骨头。”许久之后,他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但仍捧着闻清澄的脚不撒手。
闻清澄咬着嘴唇不说话,他发现自己现在有的时候在梁珏面前几乎快要放弃伪装了,带着别人的躯壳活着很累,也很难。
就像现在,他很痛,也很困,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快要分不清心里的真实感受了。
他想叫出声,他想告诉那个人别碰自己,可为什么当被冰凉的手指覆盖上去的时候,他感到的却是一阵强过一阵,发自心底的战栗呢?
而且,他每一个想要将脚抽回来的动作,都只会让梁珏抓得更紧。
他好像铁了心,不会撒手。
梁珏蹲在那里,脊背微弯着,修长的手指紧握住那只脚,将它轻放在自己膝上,指尖轻抚过包着纱布缠绕的脚背,像在抚摸,又似在探查,要把那里属于陌生人的气息都驱逐出去。
“这样疼吗?”他问。
“嗯……有点。”其实他的动作很轻,闻清澄并感觉不到多少痛,但他累到不想讲话,只想快点去睡觉,就闭上眼坐在那里,任由对方把弄着自己的脚,熟悉的冰凉触感,莫名让他感到有些燥热。
梁珏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脚,因为力道正好,很大程度缓解了疼痛,没一会闻清澄便有些神志迷离起来。
“睡吧……”梁珏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了闻清澄的脚踝处,“这样还疼吗?”
闻清澄听见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几乎是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正当此时,梁珏突然手下用力,只听骨节发出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让人听起来心惊肉跳。
那一瞬闻清澄疼得差点跳起来,那种痛比他长这么大承受过的任何痛苦都要强烈,疼得他冷汗刷拉就下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拼命要将那只脚从梁珏手中挣扎出来。
“来我扶你,你站起来试试。”梁珏站起来,揽着闻清澄,手下用力,就将不断挣扎着的闻清澄扶了起来。
“放开我!”闻清澄满心恼怒,但说来奇怪,方才疼得他几乎魂魄出窍的脚这会的痛楚居然没有那么强烈了。
“你可以的,别怕。”梁珏的声音很稳很沉,扶着闻清澄的手很稳。
不像贺昶扶着闻清澄的时候还有所顾忌,梁珏是将自己当成了闻清澄的支撑,让他将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闻清澄还想挣脱他,但就在这时他发现,那只伤脚可以挨地了。
“如何,是不是比那个贺公子厉害?”梁珏有些得意,露出了这一晚上第一个笑,像在邀功。
“嗯……”闻清澄其实不想承认,但很奇怪,他现在的确不太疼了,但还对梁珏刚才不告诉自己就突然动手耿耿于怀,没好气道,“我竟不知殿下会治脚了。”
梁珏没注意他的语气,眼睛还盯在他的脚上,缓缓道:“这是小时母妃教我的,那时我淘气,经常会伤到手脚,她因为不想惊动父皇,就自己帮我医治,她小时在族中学过些医术,就经常一般替我熬药,一边说在宫里,凡事都只有靠自己,不能依赖任何人,才能活下去。”他神色平静,牢牢拉着闻清澄走了几步,确定无事了才走回榻边。
“所以……你从那会就养成了不相信任何人的习惯?”闻清澄问。
梁珏听后怔了下,然后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闻清澄的发顶:“但我相信我的小伴读啊。”
那一夜闻清澄是在梁珏怀里睡着的,大概是过于疲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困意就将他吞没了。
可这一夜不知为何,他一直睡不踏实,做了各种梦,梦见自己如落水狗一般流落街头,梦见梁珏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被骗后下令要将他拖出宫门,碎尸万段。
——闻清澄从来不知道,原来潜意识里他其实是有恐惧的,如今的这幅伪装就像一个诅咒一样禁锢着他,他不断地扮演着一个深情而乖顺的伴读,然而他越这样,身上的枷锁就越紧,他只知道怎样套上它,却完全无法将它打开。
迷蒙中,闻清澄发觉有人替他整理额发,冰凉的触碰让他忍不住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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