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之后,谭沂便经常去他宫中陪他说话。但一旦离开酒,梁珏就重新恢复了冷漠而沉默的本性,多数时候只会在书房读书习字,谭沂就在他旁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梁珏有时会应上几句,但有时就由着他自说自话。大概因为他一个人实在太闷了,闷得可怕,就渴望有人能够在身边,让他的日子变得稍微热闹一点,让他能不那么想念……
正想着,梁珏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就像是有人在重重地击打他的腹部。
“殿下我去请太医来!”阿泽在梁珏接连吐了七八次后,急得快要哭出来,他从来没见过殿下这个样子,面色是灰白的,嘴唇微微发紫,就连那双向来深黑的眸子都是失焦的。
“不要!”梁珏一开口就又要吐出来,最后连坐着都困难,整个人弯成弓形,大声地干呕着,无力的摆摆手,最后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下去!叫闻清澄过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闻清澄一来就像是被吓着一般,站在门口不敢走去近前。
“梨木……”因为长时间呕吐,梁珏双眼充血,血红血红得甚是吓人,“去……去染香。”
强烈的眩晕加上剧烈呕吐,梁珏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几乎是趴跪在地上的,形容十分狼狈。
闻清澄轻轻走过去,将早已准备好的梨木香放在旁边,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无声地笑了。
——现在这个样子,可真是有几分熟悉呢!
前几日的大牢里,他就是这样,躺在石板地上,痛不欲生。
而现在,躺在地上的是梁珏,大酲的太子,那个害他成这个样子的人。
所谓自作自受。
“殿下,感觉如何?好点了吗?”他把梨木香又拿近了一些,轻声问着,然后蹲下身,看着面前苦苦挣扎着的梁珏。
他的额发已经被浸湿了,贴在额前,大颗的汗珠顺着凌厉的面颊滑下,砸在那名贵的羊绒地毯上。
梁珏没有应答,但渐渐停止了呕吐,低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
闻清澄的伸出手指,抬起了梁珏的下巴。
——那张从来常见冷漠而自持的脸上,此时只有大片大片的失神,双眼茫然四顾,像是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
梨木的香气缓缓飘出,沁人心脾。
“殿下?”闻清澄又叫了一声。
依然没有反应。
闻清澄冷笑一声,很满意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一把丢开梁珏,起身站了起来。
——因为突然失去支撑,梁珏整个人没了平衡,竟生生倒在了那一片呕吐的秽物之中。
“啧,真是恶心。”闻清澄从梁珏怀中抽出那条他总是带在身上的白色帕子,擦了擦手,然后丢到了脏污的地毯上。
向来最最爱干净的人,如今竟倒在一片污秽里,人事不省,满身满脸都是脏污。
啧,太子殿下若是醒了看见自己这幅样子,还不一定会崩溃成什么样子呢。
其实昨日,闻清澄装醉,偷偷在梁珏的杯子里下了一种名为万蛊噬心散的药,是他在梁缚那里配好的,然后又借着金鸡之名“畅谈心事”,装作借酒抒情。
哎,大概也只有梁珏这种人才能将所有这些都信以为真,并以为他的小伴读之前都是忍辱负重,被梁缚带走是迫不得已,自始至终小伴读的心里都只有他这个太子一个人。
梁珏眼里的小伴读还是乖顺柔弱而听话的,殊不知小伴读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刚进宫的少年了。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现在很安静,闻清澄抬眼看了看地上的梁珏——熏香还能让他睡上一阵,这些时候梁珏虽然表面看似平静,但其实万蛊噬心散正在一点点地蚕食他的身体,那感觉就像万箭穿心,痛彻骨髓,而由于他刚才拿来的梨木熏香里加了安神香,梁珏就只能在睡梦里忍受这样的痛苦。
他无法挣扎,无法诉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只能任凭极度的痛楚一点点地将他吞噬。
而最极致的痛莫过于自知痛苦而无法自救,只能自己眼睁睁地忍受肝肠寸断之苦。
“阿泽,殿下已经睡下了。”闻清澄走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带着歉意道,“能不能麻烦你准备一份上好的人参,连同之前备着的那棵天山灵芝一起,送去谭府吧。”
阿泽皱眉,有些踟蹰道:“那灵芝如此珍贵,咱宫里也就那么一颗,殿下之前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碰的……而且公子,那谭沂……谭公子他……”
“去送吧,听闻谭公子生了病,整日心口痛呢,正是需要用药的时候。”闻清澄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哦对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还有样东西,待会请帮我一起转交给谭公子。”然后又嘱咐了一句,“就说是我送的,记得一定要交到他手上,切记。”
不多时,闻清澄便拎出了两个黑色的罐子,罐口用红布蒙着,然后细细的麻绳在上面绕了好几圈。
阿泽接过,估摸着那肯定是两坛好酒,心想还是公子想得周到,要不怎么能是能拿下太子殿下的人呢,他原本还想着那么大一根人参,谭公子恐怕都没法吃,这下送了酒过去,就可以泡成药酒,存起来慢慢喝了。
“公子您真是大度,还周到,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想不到,要不连殿下都夸您体贴呢。”阿泽竖起大拇指,很适时地拍了一记马屁,“您放心,这东西一定会帮您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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