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个印记那是做什么用的,他当时不得而知,但现在怕是能明白,那大概是为了那把火能烧得旺些、更旺些,任何水流都灭不掉的那种大火。
他看到姜昭越眼底有一丝挣扎,随即便被更加汹涌的恶意压了下去,他一步步地靠近了自己,裴辞冰左右环顾,只好拿起了一根木棍,琢磨他该打哪里才能把这个人扭送去讨个公道。
他没来得及打,一道身影猛地蹿了出来,拉着他狂奔。
是于闻洲。
两个小孩虽然跑得并不快,但好在身形小且灵活,于闻洲那时总爱东窜西窜的,知道不少的小巷窄道,姜昭越纵有仙术傍身,但根本比不了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渐渐拉开了距离。
从一个地道中爬出来,于闻洲看了眼远处烧起来的火光,大概也能明白追他们的那个人必定来者不善。
他推了刚从地道中爬出来的裴辞冰一把,言简意赅:“分开跑。”
那是年少时,裴辞冰关于于闻洲最后的记忆。
冲天的火光带着焦枯的难闻气味,小小的孩子冲进明明灭灭的远方,数年来,无数人命在这片土地下面痛苦哀嚎,白骨森森地要从火焰中爬回人间,可又被火蛇拽回暗无天日的地底。
何以安息?何以安宁?
裴辞冰将手掌贴在这片土地上,跪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宋怀顾就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下、两下,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良久,裴辞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未动而有些僵硬的肩膀。
“走吧,我们去找找线索。”
既然林故渊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于闻洲那边也拿出了确凿证据,最好的办法便是回到这片土地上,再去仔仔细细地查一遍,既然那人同姜昭越达成了协议,那么想必火焚那日,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当时于闻洲就是在这里跟我分开的。”
他们走到荒村的深处,裴辞冰用手拨了拨,还能在杂草下发现一个半坍塌的地道,洞口又窄又小,幸亏当年他们是两个小孩子,否则,若是两个成年人,恐怕会被憋死在里头。
“于闻洲也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了。”
“的确,幸亏他当年活下来了,还进了天水台,否则天下之大,我再想起来这段旧事,怕是要在内疚和自责中过一辈子了。”裴辞冰松开手,那些杂草复又遮掩上洞口,“走吧,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当年逃跑路线裴辞冰还隐约有些印象,两个人沿着一些比较有特点的标记走回去,来到了姜昭越放火的那一片空地。
“这是我第一次见姜昭越的地方。”裴辞冰指了指,随即走过去蹲下来,“当年他在这里下了个咒术,现在想起来,其实还是有些陌生,应该不是天水台的法术。”
宋怀顾也蹲下来:“那就只能是跟他定协议那一边的了。你等我一下。”
他右手平铺在地上,丝丝缕缕的灵力探下去,宋怀顾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知地下的一切,裴辞冰蹲在他一边屏气凝神,时间过了太久,其实能够感知到的灵力早已微乎其微。
半晌,宋怀顾睁开眼,表情有些僵硬。
裴辞冰试探道:“如何?”
“……是万妖城的术法,虽然残留不多,但的确是万妖城的封印术。”宋怀顾咬了咬牙,“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应该能确定了,和姜昭越勾连的,的确是万妖城的人,且来头不小。”
“怎么?”
“封印术属于高级别的万妖城秘术,低阶小妖不允许修习。”宋怀顾叹了口气,“但凭这个找人也很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大海捞针。”
“无妨,本就是来找线索的,也没指望着根据这个就能如何。”裴辞冰站起身,递给宋怀顾一只手,“换个地方,既然已经有蛛丝马迹了,他们的手法也并不干净,那就有突破口了。”
宋怀顾点点头:“下一个地方你想去哪里?”
“去边边角角看看吧,当年火势那么大,我记得姜昭越不止放了一把,这算是比较居中的位置了,那天是个大晴天,没有风,若想最快的烧掉整个村落,应该会在四个角也会做一些手脚。”裴辞冰脚步一转,“哦对,不远处就是我小时候和于闻洲上学的学堂,要去看看吗?我记得我俩小时候还刻过字。”
宋怀顾猛地想起当年除夕那天裴辞冰亲笔写的对联,那锋利的笔锋,也不知道是从小就能看出苗头还是后续练的。
他一向很欣赏裴辞冰的那一手字,都说字如其人,裴辞冰和他的字的确相得益彰。
“好啊,我看看,你们小时候刻了什么?”
裴辞冰憋了半天,耳根子都红了:“……明天下雨,学堂放假。”
宋怀顾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别笑了别笑了,再笑不带你看了。”学堂也烧成了一片废墟,但毕竟是当年最受重视的地方,这里在搭建的时候也会多做一些防火防潮的保护,底座都是用石头垒的,因此得以保存完好。
裴辞冰循着记忆蹲下:“我记得在这儿……喏,这呢。看来我记的还是有些偏差,原来写的是每天下雨、学堂放假……”
他的手猛地被宋怀顾捉住了。
裴辞冰讶异地回头,宋怀顾的笑容褪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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