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冰凉起来。
养心殿,西暖阁,烛火通明。
什么天下苍生,盛世繁华,到头来,不过是化为半卷史书,终齐叫蠹虫蚀蛀,灰飞湮灭,一场空……便是放下又如何?可‐‐还是不能啊。
手一抖,朱笔跌落,胤禛扶住案几,揉了揉额头。
苏培盛慌忙端上药汤。
胤禛接过,服了药,闭目道:&ldo;朕养养神,过半个时辰再进来。&rdo;
&ldo;万岁爷,奴才斗胆,还是就寝安歇了吧?&rdo;
胤禛不搭话,趴在几上就睡了。
苏培盛无奈只得悄悄调弱了宫灯的亮度,命阁外侍宦们肃静。
只才片刻,胤禛便又强打起精神,取过一份才呈上不久的奏折,一行字撞入眼中:&ldo;……王甚仁慈而前来贸易,凡买东西,不用讲价,换则即给,无丝毫争执……&rdo;他不由攥紧奏折。允禟已被贬为平民,放逐西宁,一路却仍企图不轨,他用来收买人心的这些银子,恐怕是留在京城中儿子弘旸避过他派遣的耳目私让人带去的。好个老九一家子!他原不过是瞧弘旸老实,才特允他留守京中。
殿外一阵喧哗,胤禛才皱眉,苏培盛慌颠步入内,近前回禀。
胤禛几不置信地起身,走去殿外,果见宛琬低眉而跪。
听见声响,宛琬扬起眼睫,黑眸哀恳地望住他,这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ldo;你起来说。&rdo;胤禛微颦了颦眉,快步上前,伸手拉她。
宛琬偏了偏身,感觉到他眼中无奈,不由得垂着眼,硬起心摇头。&ldo;你不答应我,我不起来。&rdo;
胤禛伸出的手落了空,默然望着远处昏黯群殿,他白日已被那些繁文缛节,汹涌的国事,纷飞的谏言、警语折腾得筋疲力尽。
须臾,胤禛再度伸手欲拉起她。
宛琬微挣了一下,他不放手,她咬着唇,两人只是无语互望着,僵持着。
久久,宛琬依旧低下头,胤禛渐渐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地传进耳中。
&ldo;我知道你不想与人争,与人斗,可这些日子以来你还不知道在这宫里你必须要有一个名分来保护自己。&rdo;胤禛压抑了怒火的声音是冰冷的,充满了失望。&ldo;他们难为朕,难道连你也要难为我么?当胤禛的妻子,做他的皇后你就这样不屑一顾?&rdo;
他语中带着说不出的落寂、失望,犹如只手在宛琬心坎上掐了把般的酸楚。
胤禛知道依宛琬个性定是不赞他这般,可这宫里四处是窥探的眼神,冤屈的孤魂,他不能护住她分分秒秒。况太后圣寿节中举动,更叫他明白,因为允禵,太后很难真心接受宛琬,若等她知道了从前那段,只怕事情更无转圜余地。所以他刻不容缓地需给她封号。
思及此,胤禛握紧了衣袖,不,决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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