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故事是不是真的,她从未涉足江湖,自是无从考究。
顾甚微有记忆的时候,便已经在汴京城顾家了,听闻母亲生下她后不久,父亲收到了一封家书,说是顾老夫人病重需他回家尽孝奔丧,岂料这顾家的大门一进去,便从此再无江湖。
那个午后格外的刺眼。
她正在庭院中练剑,一个陌生人突然翻墙而入,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头上满是泥沙都结了块儿。见到顾右年倒头就拜,“那批剑脆弱如纸,一碰即断,边军大败,出云剑庄左氏一族尽数被下了大狱……”
顾甚微还是头一回瞧见她那一掌能开山劈石的母亲,脆弱得像是桂圆干外头的壳一般,一碰就碎。
出云剑庄乃是江湖门派,同朝廷那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来都毫无关联。
正是因为左棠嫁入了顾家,才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了出云剑庄为朝廷铸剑之事。
顾甚微那会儿不明所以,只知晓家中兵荒马乱了一阵子,父亲母亲为了断械案奔走,澄明院再也不是能够练剑的清静之地,总是进出许多陌生人。
这还是她头一回拥有了无人管教的独处时光。
就是那时候,她在父亲的书房里,见到了那张有着飞雀印记的画。
父亲母亲回来了,若换做从前,他们两个一定会坏心思的从天而降,故意吓得她摔在地上,然后两个人一起站在一旁叉着腰哈哈哈的笑她。
顾甚微抬眸看了看顾右年,摇了摇头,“阿爹不是说过,等弟弟出生大一些了,我们一家四口便离开顾家,游历江湖去么?为什么又要去朝廷做官了?”
想起明镜巷,顾甚微又羡慕起那王夫人的钱财来!
人与人之间金子差距,怎么可以从没有到数不清这么大!
她说着,拔腿就跑一溜烟冲到对面去了。
“甚微,快过来,你阿爹给你买了灌汤包,现在还热乎着呢!今日下雨,该食拨霞供,恰巧在市集买了一只兔子。你外祖父舅父他们都无事了,那拨军械不是他们的过错,乃是中途被人掉包了。”
也是那时候,她在梨花树下见过陈神机。
在那日之后的第一个下雨天,梨花被打落了一地,融入了泥水里。
顾甚微想起十里同她说的,对面唐捕头家只得一个独女,想去明镜巷的钱庄里当学徒,日后通了庶务招赘婿,厉害点不会叫人吃绝户。
十里见状上前关上了门,“十七娘今日可咳嗽了?梨膏糖吃了么?今夜我准备了枇杷百合银耳羹,还热乎着呢。唐瑛白天要帮她阿娘做事,只有晚上才得闲,明日我会让她早些来,不给姑娘添麻烦。”
十里立即扭头看向了那小娃儿,笑道,“我家十七娘回来了,唐瑛你便先家去罢,待明日再教你算账。”
“那批军械既然被人掉包了,那是被谁掉包的呢?外祖父他们炼的剑被谁给拿走了?”
唐瑛一怔,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顾右年是天生的游侠,是那无尽苍穹之中展翅高飞的雄鹰,被拘在顾家他尚且不愿,又岂愿去那深宫受人辖制?
顾甚微清楚的记得,她一个人独自的在院中练习轻功,她特意穿着一双室内才会穿的软底薄鞋,在院中踏雨而行,若是打湿了鞋底,便算是神功未成。
顾甚微梳理了旧事,从陈家的那堆牌位上收回了视线,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复原了茅厕里的机关,并且锁好了门,方才抱起那个木箱子,飞驰着离开了这里。
顾甚微苦着一张脸,冲着旁边老实恭敬的张全同林婆子点了点头。
她以为很快就会结束,岂料这只是她成为独行者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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