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星举起桃花枝,眸中晦暗不明。她满腔恨意无处消解,却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对着大人无辜笑的小丫头了,她要想的更多,要顾忌的也更多。
桃枝末梢尖利,闪烁金石才有的寒光。她恶狠狠、也是唯一能够泄愤的方式将桃花枝掷下,没入黎牧的额中。
只要一瞬,那只血红的眼睛,彻底没了光。
其实已经看不见瞳孔,但那种生命转瞬即逝的空洞感却来得猝不及防。
桃枝含苞待放的渐次盛开,半遮面的花浓妆艳抹登上舞台。相对的,黎牧的身形逐渐凋零枯萎,血肉干成一张皮,随着骨骼散入尘埃。
他生前行事举世皆惊,死的时候痕迹尽数抹平。
随着黎牧的死亡,那些因他而生的红目鬼停止了咆哮,红色的眼睛失去了目标,开始不安、焦虑,最后转为平静。
谁也舍不得下手。
“我来吧。”练星横桃花枝于胸前,“大人告诉我,神明之所以为神明,不是因为天生高人一等,而是有多大的力量,就要背负多大责任。大人的力量来自于自然生灵,名为‘净化’,最安抚不过,但愿能消却他们的业障。”
桃枝随着神力散作了飞花,穿过绿藤混入红目鬼中。飞花带着来自山川的包容的神力,淡去了怨鬼的执念,令所有人胆寒的红目鬼,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地化为了尘烟。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外界已经银河垂地,浩瀚的星海璀璨,星斗挂在无垠的幕布,夜空澄净如洗。
因为烑骨术而催生的暴风与雷霆,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传来了林间夜里晚风的声音,宁静悠远。在大风大浪中飘忽不定的心,突然间有了一隅安栖之地,砸在了现实里。
地宫内一时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就像一路风驰电掣,等到了尽头发现,这一程路如此短,短到回忆起来都和做梦一样,可真的走在路上时,却又如此漫长。
好像,突然就尘埃落定了。
江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没由来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
这感觉那年夺回唳鹤庭时也有,她扼腕于叶桢的失败,也感叹叶桦的失败。
过程轰轰烈烈,结局悄无声息。
做个英雄太难了。这一路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悲欢离合,来不及想,来不及停,争分夺秒地走,稍有行差踏错,先前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什么英雄,都被从光荣榜上揭下来。
也是黎牧说的,她曾经也有可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而做个坏人就太简单了,只要做过一件坏事,这名头就被冠上,人们至死也忘不了。离开的时候,仇人或许快意,或许怅然若失,可对旁人而言,死得壮烈会唏嘘,死得平淡会道咎由自取。若是因为弃暗投明,人们依旧会心存芥蒂,百年后再提起来,也是毁誉参半。
总之似乎是个从一而终的身份。
黎牧用千百年来实现自己的愿望,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且悄无声息,来去无影,与叶桦相比,反而清静。
连千帆转了转眼珠,鞋尖来回搓,“我们,是不是,没事了?”
江祝“噗嗤”笑出来,顺势倒在叶淮背上,“我收回以前的话,这小子傻是傻了点,挺好玩的。”
连千帆一头雾水,周围人却都笑了。那些患得患失的心情,被一两句玩笑话,吹得烟消云散。
没有敌人,只有亲人和同伴,安好无虞。
实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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