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南策马在最前头,后面依次跟着贺祝元和温梨笙,余下的零散随从散在最后,一行人驾马踏过寂静的长街,自北郊的城门而出。
出了城门之后贺祝元的马匹就加快速度,朝到最前方带路,野外无灯,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月光微弱的照明,身后的随从一下子散开,自周边打起灯笼,虽光线并不强烈,但足够照明。
腊月的风冰冷刺骨,饶是温梨笙裹着谢潇南的大氅,风吹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脸蛋刮得生疼,不过赶上这么个热闹事,冷点就冷点了,也不算什么。
贺家连夜出逃,贺祝元直接出卖亲爹,倒戈向谢潇南,这样的发展是让温梨笙完全没有想到的。
不过思及前两日谢潇南将贺启城按手印的那张指认书,东西递给了胡家之后,毕竟会让胡家勃然大怒,或许正是因为胡家的威胁,贺启城这才崩不住,寻了个下下策,在大年夜前半夜出逃。
贺祝元自小就被父亲无视,没娘之后过得日子连贺家的下人都不如,如今与亲爹反目,倒也不算意外之事。
想起前世的贺家倒台之后,贺祝元就完全没有了下落,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发生过他向谢潇南告状一事,更不知他后来的结果如何,总之是再也没有见过。
温梨笙压低身体,将衣领捂紧,以免寒风从脖子里灌进去,手紧紧的抓着缰绳,已经完全能冻僵。
马的速度很快,约莫跑了半刻钟的时间,贺祝元才慢下来。
温梨笙打眼往周围一看,是一片很广阔的平原,地上少有杂草,几棵零零星星的树也光秃秃的,在月下显得荒凉。
贺祝元停下马后翻身落地,走到谢潇南的马前,指了个方向说:“世子,我爹他们就是从那条小路逃的,他计划的路线是从小路逃出城,然后穿过这片空地就到了河边,一早安排了船在岸边等着,继而坐船离开沂关郡。”
贺祝元倒是将他爹的计划摸得清清楚楚,温梨笙听在耳朵里,没有说话。
贺启城计划得这般周全,如今贺家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若是他心狠毒辣些自己抛却一家人出逃倒没什么,但他在这种情况下仍带着一家子的人小心翼翼,却不将贺祝元算在其中。
贺家的庶子庶女不算少,恐怕那些人都还在贺宅呼呼大睡,压根不知道自己亲爹已经带着家当和嫡妻子女逃跑了。
温梨笙想到此,有些嘲笑的勾了勾嘴角。
谢潇南朝他所指的方向眺望而去,此处一片漆黑,除却几个随从打的灯之外,几乎是没有任何光亮的,根本看不见别的东西。
他神色淡漠,转头道:“灭灯。”
片刻后身边所有照明之物消失,视线里是一片极其浓郁的黑暗,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温梨笙什么都瞧不见。
过了许久,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能看见天上明月洒下的微芒,照在面前的大地上,能看清楚一些树的模糊轮廓。
寒风呼啸起来,发出哭嚎般的声音,温梨笙将双手缩在大氅内,转头看向谢潇南。
谢潇南是怕冷的,所以一入冬他但凡出门,就披着暖和的大氅,今日他将大氅给了自己,高坐马上吹着寒风,身体却依旧坚硬挺直,耐心十足的黑暗中等着猎物出现。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前方远处终于出现了光,起初微弱得如萤火虫一般,谢潇南见了策马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来了。”
贺启城半夜出逃这计划,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开始计划了。
早些年为了帮诺楼设计地道,他东奔西跑了很长时间,有时候甚至在大山里睡个几天几夜,只盼着到时候地道计划大成,诺楼占领沂关郡之后能分他一座小城池掌控着。
贺启城没什么野心,但贺家实在是没落太久了,曾经在江湖上名声响亮的家主,如今竟然穷困到快要吃不起饭了,又养着一大家子的人,祖传的机括手艺也失传大半,若是再不谋出路,贺家上下全等着饿死。
贺启城想,待他做了城主,再好好治理县城,弥补城中百姓。
原本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温浦长却突然带着圣旨从天而降,直接坐在沂关郡的郡守之座上,他重新制定郡城法规,修缮酒楼,治理水患,将一座鱼龙混杂,江湖门派纵横的郡城管理得干干净净。
明明还那么年轻,明明是个少年时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读书的瘦弱小子,死了娘之后连家都没了,第二日被谁发现死在哪个街头都是正常的事。
却没想到他就拿着一本书考出了沂关郡,考到奚京去,成了钦点的状元郎,再回到沂关郡时,成了这般棘手难对付的人。
他带人炸了挖了几年的地道,炸死一大批将士,让诺楼损失极为惨重,时隔那么多年,贺启城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温浦长这一举动给他们带来的重创和诺楼人的大怒,当时就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要杀了温浦长。
可有风伶山庄的庇佑,他们根本动不得温浦长。
无奈之下又只能暂且搁置计划,设计第二条地道。后来他们发现温浦长十分爱财,甚至做不少贪赃受贿的勾当,并非是清正廉明纸官,梅家就这样往温府送银钱,送了十年之久,眼看着第二条地道就要挖成了,却传来了景安侯世子要来的消息。
其实胡镇说不过是个少年世子,不足为惧,贺启城便也放了心,静静等着地道挖成的好消息传来。可谁知这世子五月份刚进城,梅家就垮了,运输给诺楼人吃喝用品的秘密路线图丢失,贺启城开始心慌,决意关门不问外事,只盼着计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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