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五到初八,一晃就过去了。
铭新池那边,每天都有人过来,将冯爷的命令传达给陈宝祥。
“找不到朱老大,你就完了——”
“冯爷说,你家里破破烂烂,没什么值钱的,就那个妞儿,长得还行。铭新池招新人,要不要给你闺女留个地儿?”
“老陈,别他妈端着了,朱啸天夺了金子,早就散了,谁还回济南?你们这些小门小派,别谈什么江湖道义了,没钱的时候,你好我好,有钱的时候,抢破了头……”
这些不过是冯爷门下的小混混,平日里不敢到米饭铺来撒野。
韩长官在的时候,就连冯爷都不敢如此嚣张。
日本人一来,济南江湖就乱了。
陈宝祥什么都没说,跟这些小混混说不着。
真要决定一件事,他会直面冯爷,把所有的话挑明。
传文、传武没再去货台,管力工的把头送信过来,所有人都在家等着,货台上打扫干净了,大家就开始上工。
陈宝祥很想知道初四那晚发生了什么,把头不说,他也不敢问,以免惹火烧身。
两个孩子被蒙在鼓里,虽然不能去货台赚钱,却也不着急。
田东流那天称呼柳月娥为“陈太太”,给陈家人带来了极大的信心,都在憧憬着去大观园开饭店。
只要大旗竖起来,以后济南地面上就要有陈家这一旗号了。
陈宝祥几次出去,尽量避开芙蓉街。
有几次,他从西门大街向北,绕着贡院墙根街回来,都不敢靠近芙蓉街,免得把日本暗探吸引到玉谦旗袍店去。
到了初九午后,毕敬来访。
陈宝祥开门迎接时,向毕敬后面看了看。
“没人,只我一个。”
陈宝祥让座,然后沏茶。
“我是来救你的——”
毕敬笑眯眯地看着陈宝祥,语气平平淡淡,仿佛突然从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变成了口念阿“弥陀佛”的出家人。
陈宝祥默默地倒茶,把茶杯送到毕敬面前。
上一次,毕恭带人过来,送了胡凌霄的命,令陈宝祥如鲠在喉,至今无法释怀。
当下,毕敬一进来就说“救人”,恐怕又是个大麻烦。
“毕二爷,这话怎么说?”
“益都县发生那么多事,淄河滩又发生同样的事,接下来,东边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事。黄金一出,天下大变。招远是个好地方,胶东人知道,日本人知道,八方面军知道……都知道,就连你我都知道。”
毕敬不看陈宝祥,目光望着门外。
与毕恭相比,毕敬永远都冷静淡定。
陈宝祥有种感觉,毕恭像狗,嚣张狂妄,能够伤人,却没有极致的杀伤力。
毕敬像狼,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杀人吃人。
狼行千里吃肉——毕敬这种人,无论潜伏多久,伪装多久,最终都要露出獠牙。
外行人看不懂毕敬潜藏的杀机,就好像婴儿不知猛虎之威。
陈宝祥不是懵懂的小商小贩,从张长官那时起,他就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毕二爷,我就是个厨子,在济南排不上号的厨子。”
“是啊,你的确是个厨子,但朱啸天、宋自雪、吴一笑是什么人?跟他们交往,你就不再只是一个厨子,而是一个济南名人。你有没有算计过,济南地界上,有名有号的英雄豪杰到底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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