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本欲落入棋盘的手停滞了一下,他转头,似有深意地望向长歌,微眯了眼,一言一语说得极缓:“凤凰仙子可知这生死簿乃是我地府重要之物,关乎着人间命脉,不便外看的!”
“自然知道。”长歌抬步走近,漠然地望着他,清冷道:“所以,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阎王骤然一笑,缓缓起身,轻凝了眼:“交易?”
“不错!”长歌冷漠地开口,对他眼底那抹探究视若不见,“筹码任由你提,如何?”
阎王静静地凝视着她,最终落在她眉心之处,眼中复杂难言,有种说不清的情绪,许久,才沉声开口道:“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交易,我想好之后来取。”,言毕,他袖袍轻拂,半空之中骤地浮现一本账簿,往长歌所在处一推。
长歌眼眸微动,不意他居然这么爽快的便答应了,甚至,她还想过,他若不让,她便明抢,今日,这生死簿她势在必得,却未想到……眼见那账簿就在落在自己面前,她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接住。
“多谢!”长歌言简意赅两字,打开账簿轻轻翻阅开来,过了二个时辰之后,却仍没有看到顾里的消息。
她眉头轻蹙,望着重新坐回在原位下棋的阎王,走上前,询问道:“若是神仙受了天劫,魂飞魄散,可还会进入六道轮回?”
阎王眉眼未抬,依旧专注着面前的棋盘,声音漠然道:“世上没有绝对之事,灰飞烟灭并不一定是真的消散于天地之间,七魂六魄之中,总有一个是生前所放不下的执念,他的魂识也会因此停留在那个地方。至于在哪,我想有一处,或许会给你答案。”
“是哪?”
“无垠之城。”
长歌轻凝了眼,又是这无垠之城!
她将生死簿递还给阎王,告辞离去。
回到东宫,天空已是漆黑一片。长歌本想去书房看看李桢,又念及此刻已晚,他可能已经入睡,当即,默了一瞬,又往自己所住寝殿而去。
然而,令长歌始料不及的是,当她踏入门槛,漆黑的夜色下,一抹瘦削挺拔的模糊身影此刻正孤零零地坐在她寝殿内,低垂着头,背对着她,也不掌灯,那高大的身躯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无形之中散发出哀伤与萧瑟之感。
长歌抬步走近,想到昨晚她打的他那一巴掌,心底多少有些愧疚,语气不自觉放缓了几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那坐在桌旁的男人面上似乎终于有了丝丝反应,他眉眼未抬也未曾答话,只是双眼紧盯着桌面一处,绝美的面庞上冷俊的有几分渗入。
长歌顺着他视线望去,便见桌面上摆放着一幅肖像画。
画像上画着的是一名年约二十七岁左右的男人。
他发丝未束,一袭白衣胜雪,面若皎月,宛若天人;那双浩瀚如星辰的眼极为平静,平静到仿佛没有丝毫焦距,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眼底,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这画像中的男人隐隐有些熟悉,长歌心坎没来由地一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画中男子的容貌,然而,当她的手还未触到的那一刻。
“他是谁?”黑暗之中,一道冰冷无度地声音徐徐响起。
是啊……他是谁……
长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唇瓣也不由开始颤抖了起来。
她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画像,眼眶渐渐被一片湿润之意给替代,嘀嗒地一声,一颗滚大的泪珠落在了那画像之上,上面的墨迹缓缓化开,很快便绽开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李桢身体蓦地一震,愕然抬首,见那泪眼朦胧的清冷容颜,有一瞬间窒息。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眸中那止不住的眼泪!
在知道东华挖心给她之时,她没有这般伤心难受过;在亲自挖心之时,她没有这般伤心难受过,在她遭受到丧魂鞭之时亦没有这般伤心难受过,如今,因为这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哭得这般伤心欲绝。
李桢心底复杂的心绪疯狂涌起,不知是怒意,还是妒意,他迅速拿起那张摆放在桌面上的画像伸手一撕。
“你干什么?”长歌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伸手将它夺过,一掌打入他胸膛。
这一掌虽未用力,但,李桢伤势未愈,因骤不及防,又完全没有防备,被这轻轻一掌打退了数步,体内气血一涌,他闷闷地轻哼一声,唇边已渗出了丝丝刺目的鲜血。
见长歌极为珍惜地将那画像收放在侧,他心中猛然一滞,胸膛好像被人狠狠攥着,然后,一分分地攥紧,直至他透不过气,直至那胸膛内被攥得蹿出了鲜血,可他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着,漠然地平视着她。
听到声侧隐隐传来闷哼声,长歌似被惊醒了般,这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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