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说,一个瘸子,即使长大了也是家里的负担,养不活自己,也娶不到媳妇,不如早早送人算了。
听到这话,我跟母亲说我要出去做学徒,跟大夫学医……我不要钱,只想学点东西,做什么都卖力,师傅从前不喜欢我,后面却因为我的努力对我刮目相看,倾囊相授。
靠这一身本领,我不仅养活了自己,还娶到了媳妇。
后来年纪大了,别人又说,我命里无福无子,恐怕这辈子是很难有孩子了,你妈妈当时也绝望了,没想到四十岁,竟然就怀了你。
你现在出事,我想外头应该也有很多说法。
可怜我七十岁还要出诊的人也有,笑话你三十岁就前程尽毁的人也有,但是我总觉得……如果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这辈子也不用活了。
你说呢?”
父亲抬头,一边问他,一边跟往常递给他一根药杵,拇指受伤后,父亲不允许他在家里萎靡,每天早上都要叫他来捣药。
他语气和蔼,说的好像都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可是那一天,陈老却在药堂里大哭不止。
回忆起父亲,陈老眼中忍不住泛上了泪光,他稍稍用袖子压了压眼角道,“一把年纪,叫你们看笑话了。”
“我看过你的伤口,缝合紧密,你手指上气血很足,并无过分虚弱的迹象,我觉得你现在一直不敢动用手指,很大程度上可能都是心理原因引起的,和手指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手指真的能恢复到从前的程度吗?”连盼举起自己的右手,她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右手,五个手指都微微弯曲在一起,看上去的确是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接上去的三根手指,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这不仅仅只是心理上的障碍,从生理的角度来说,断后再续接的手指,的确也不如原来的手指。
她不是不相信医生说的话——她只是觉得,医生好像不敢在严易面前说真话。
流言就像长了翅膀的苍蝇一样,总是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飞到她的耳朵里来,有些事实,不是她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陈老似乎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内心的迟疑,他将身子往前探了探道,“你伸出手来。”
连盼以为他是想看看自己的手伤,闻言立即将右手伸出,往外探到了陈老面前。
谁知陈老重新带上扳指后,却并没有查看她的伤口,而是将左手放到了连盼的手腕寸口处,开始诊脉。
他先用的左手,片刻之后,得出了结论,“触感圆滑,如珠走盘,有轻微滑脉迹象。”
接着,他又换了右手,重新将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放到了连盼手腕的寸口上,片刻之后又道,“脉浮微虚,身有虚火,还要调理。”
把完之后,他问连盼,“发现不同了吗?”
连盼迟疑地点了点头。
旁边围坐的一群人面面相觑,说实话,大家都没看出陈老这两下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好像是——一次是左手,一次是右手?
陈老鼓励地点了点头,“那你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旁人可能的确看不出这两次诊脉的去呗,但作为被诊者,连盼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差异。
她略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您左手诊脉的时候,手指放松,按压力度较小,指骨弓起,使用了三个指头的指尖来诊脉,但是右手诊脉姿势却不同,力度较左手要大,手指接近伸平,应该主要是用指腹在诊脉。”
陈老闻言,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
旁边一群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严易和老太太依稀明白了陈老的意思,都朝连盼望去。
连盼坐在床边——她眼角才流过泪,眼眶湿润,黑漆漆的眼珠湿漉漉如同小鹿一般,看上去无辜又清澈,她表情似有些迷茫,又有些意动。
“您的意思是说……受过伤的手指本来就是和普通手指不一样的,如果我一直试图想让它回到以前的状态,自然永远也回不去,但是……其实可以有另外的路来走,对吗?”
陈老伸手摸了摸胡须,笑道,“对与不对,你再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连盼闻言,心中忽而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眼中猛然迸发出一阵异样的神彩,伸手紧紧抓住了严易的手,连右手三个指头都在用力也未发觉,“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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