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契人的穿着打扮和汉人很不一样,贵族男子要剃发露顶,刘延礼来南汉前蓄了很久的头发,再裹上幞巾,去了王饰,虽然差些南汉书生的风流气韵,但已没有北契男子常见的孔武粗犷。
其实在南汉的雄州霸州,因开市通商的缘故,北契人还是很多的,之所以要假扮汉人,是因为刘延礼想去更远一些的地方看看,汉人身份更方便打探,且听闻太行山一带,有那么一窝匪盗,专杀贪官污吏和北契贵姓。也不知什么来头,干强盗还干出个官惧民举,风光无限。
卓荦也在这次南下的队伍中,除了护卫,同行的还有刘延礼的汉人老师韩谦,与刘延礼一同长大的伴读萧保鲁,萧姓是北契贵姓,皇后都是出自萧氏家族,萧保鲁的姐姐已经进宫,虽然尚未册封,但人人皆知她会是燕王妃。
所以萧保鲁与燕王的关系十分亲近,刘延礼也很信任他。这份信任让卓荦很是忧心,他本以为此行除了尽心保护殿下安危,还可以沿途探问公主下落,但这一路萧保鲁处处劝着燕王恣意玩乐,没少流连秦楼楚馆,这些地方人口复杂,本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可几城下来,不见燕王有任何查问的举动,卓荦甚是不解。
今日初进卫县,商队住进了城里最奢华的梦玉客栈,掌柜是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萧保鲁和她调笑,言语举止轻浮,刘延礼并不阻止,还淡笑着在旁看戏。
卓荦趁着萧保鲁不在王爷身边,出言劝谏:“少主,此行即便不追查公主下落,也该潜访民情,臣以为山水俗情虽宜人,但不该耽于享乐。”
刘延礼倒不生气,拉着他坐下:“阿卓,这些年你在外辛苦,南下特意带着你,是想你放平心境,松懈松懈,人若一直紧绷着,未必是好事。”
“您既将公主之事交付于臣,臣难松懈。”
刘延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派出的一十二人,唯有你还在我身边,除一人惊马身亡,其余十人,有的成了阶下囚,有的加官进爵,也唯有你,觉得公主还有可能活着。”
卓荦摇头:“是您坚信公主一定还活着,但臣不明白,您既相信,为何又不用心寻找?”
“阿卓,你说大海捞针,应该靠蛮力还是运气?”刘延礼并不需要他的答案,“蛮力我用了十年,往后就是看运气了。”
这时萧保鲁走过来:“打听了一下,掌柜说,龙虎山上有佛寺也有道观,道观不大,道士也不多,不过那山头还有山匪,城里人都不怎么往那边去。”
刘延礼问:“可是杀北契人的山匪?”
“太行山一带这些年匪乱不断,有四处抢掠的,也有占山不出的,他们城里的闹不清哪山哪头,很多都没见过盗贼呢。”
刘延礼朝美貌的掌柜看去,掌柜也眉目含情地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萧保鲁压着的卓荦肩膀:“在说我坏话吧,动动脑子,你们少主多大了,是我说带坏就带坏的?你不真去玩儿一玩儿,谁跟你说实话呀。知道咱们为什么寻道士吗?刘辛死后,在他亲信身上搜出一个锦囊,里头写的是,‘若见水,事必败,莫恋战,速逃’。神不神?当时刘辛的人明明占上风,却莫名其妙被一个侏儒干掉了,锦囊是南城的一个道士递的。你查少主妹妹的下落,查到南城断了线索,典当信物的那家无一活口,也和一道士有关。再想想当年刘辛嫁祸先主,说他与汉人勾结,不是也杀了几十名道士。这些年线索断断续续,唯有这神秘莫测的道士,身影常在。”
卓荦不禁倾身:“可是有眉目了?”
刘延礼却摇头:“碰运气。”
萧保鲁一边松着筋骨一边往楼上走:“咱们今儿可得好好喝一顿,不能大口吃肉,怎么都不舒服。”
刘延礼抬起手中折扇敲他的脑袋:“今日茹素,不得食荤腥。”
卓荦能听到萧保鲁一声哀嚎。
太行山脉东麓有座古灵山,古灵山的龙虎两峰拥护着女娲峰,老道士胡莱的小道观就建在女娲峰下。
胡莱是卫县人,从前住的村落已不复存在,原本想跟着白果儿一起,继续往南去开德府寻她的亲人,没想到他们去古灵山踏青,竟就遇上落草为寇的公孙皗,和白果儿的表哥乔谨。
这天下有易散的缘分,便有易聚的缘分。看到果果和哥哥相认,青青觉得大约这辈子都难知道自己是谁了,有些感伤,但也不多。公孙皗和乔谨都是像果果一样重情义的少年,听说了她们在北边的遭遇,都把青青和胡莱当恩人一样对待。
胡莱在山上待得惬意,果果也觉得这里风水不错,便就在女娲峰下建了座小小的道观,老道士带着小道士清修,青青偶尔去寨子里教孩子们认字,熟悉一些后又给他们瞧病开药。公孙皗自她们来后,渐得人心,如今在山寨中,已算得上是少年一辈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入夏,山中翠玉葱荣,碧玉般的清泉湖水依山势蜿蜒流淌,近处步道苔痕点点,远处山雾云烟漫漫,刘延礼一行人鲜少登山访仙,今日进山,难免感慨于山林的清幽静谧,湿润宜人。
萧保鲁口出狂言:“他日入主中原,定要凿山建府。”
刘延礼负手轻笑:“此等福分,唯有神佛可享。”
萧保鲁并不是个敬神佛的,但在王爷面前不敢造次:“便就比邻而居,做个隐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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