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长看着五十岁出头,脸上带着三分和煦的笑意。他的身量和翁达晞差不多高,伸出的五指干净细长,保养的很好。声音也柔和有度,不急不躁,听了能让人心情跟着平静下来。
“你好,警察同志,我见过你。”李院长坦然的说道:“如果我记性没错,上次你应该来过我们医院,对吗?”
翁达晞不动声色的转了下眼眸,客套的说:“是的,您记性真好。”连他来过医院都能注意到,这位李院长可真“细致周到”。
两人移步到了院长办公室,办公室清香怡人,打扫的干净整洁。一个书柜,一张办公桌和一套真皮沙发。除了这些,还有一束滴着露水的百合花。
翁达晞坐在沙发上,视线从那束百合花上移开。对面的李院长给他沏了杯茶,氤氲的热气飘散在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冷清。
李院长打破平静道:“警官说的靳黛丝女士,的确是我们医院收治的精神病患者。不过很可惜,她早在半年前就消香玉陨了。”他感叹道:“多好的花季少女,年纪轻轻想不开,就走上了这条路。”
翁达晞撇开客套的开场白,直接问道:“靳黛丝住院期间,可曾离开过医院?”
李院长想了想,才答:“是有过那么一次,时间还挺长的。不过后来,她又回来了。病情恶化的很严重,得时时找护士看着她才行。”
“哦?您知道她离开过?”翁达晞问。
李院长喝了口茶,幽深的回忆道:“我收诊的每一位病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靳女士病情特殊,所以我就多放了点心。虽然他们都是我的病人,但我却把他们当成我的孩子。”
他语气悠长,平缓的语调很有说服力。正常人听了他一席话,都会觉得心生好感。
“为什么说她的病情特殊?”翁达晞不解道:“我们从她家属口中得知,他们并没有接靳黛丝出去过。当时她离开医院的时候,是谁替她办的手续呢?”
李院长说:“她自己办的手续,我亲自签的字。”他接着说:“她在医院治疗的这段时间,非常配合,病情也得到了很大的好转。她跟我说,她已经有好多年没去看过她妈妈了,她想出去看看她,时间不会太久。在她出院以前,我连续观察了她一年,只要按时吃药控制,她很少会发病。所以,本着父母之心,我就同意了她这个要求。”
靳黛丝的母亲早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谓的出去看看她,难道是去扫墓?
“住院期间,没有人来探望过她吗?”
“还真没有。”
翁达晞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问:“她第二次住院,你们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紧盯着对面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微表情。
“很糟糕,她的病情复发了不说,还恶化的很严重。”李院长神色自然,努力回忆着几年前的事:“有段时间,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她的情绪很容易就会受到刺激,把我们医院的小护士咬伤过好几次。”
“情绪起伏巨大,你们就没怀疑过她?”翁达晞反问。
“你指的怀疑是哪方面?”李院长疑惑的瞪大眼睛。
翁达晞看着他的眼睛说:“比如,她不是她。”
李院长不避讳他的目光,笑了起来,“她当然不是她,精神分裂型人格会根据不同的情况,扮演不同的角色。作为医生,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病人的任何人格,帮助她渡过彷徨害怕的时候。让她相信,她和我们是一样的,是个正常人。”他的笑意并没有消散,依旧停留在嘴角位置,继续道:“我们所谓的精神分裂症,不过是为了逃避正常的生活,逃避焦虑,对付恐惧而形成的一种异常的行为模式。所以,我们在给病人治疗的时候,往往通过心理层面上的安全感去引导她,包容她。而不是通过无止尽的仪器和药物,把她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
翁达晞坐正身体,腰背挺了起来。
他突然问:“李院长医德仁心,对自己的病人尽职又负责。那您还记得,一个叫司彬的病人吗?”
“司彬?”李院长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说:“不太记得了,也是跟案子有关的吗?如果有需要,我让人去调阅有关资料来给你。”
翁达晞撇开目光,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他人已经死了。”
气氛凝固了。
“呃。”李院长惊愕了片刻,说:“这样啊,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太遗憾了。像我们这么大年纪的,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可偏偏小年轻,有大把美好的时光,却不能够重视自己的生命。哎”
他无尽感慨,惹的对面的翁达晞在心底嗤笑一声。
司彬是不是小年轻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老家伙,演的真像。
翁达晞决定起身告辞,他故意慢吞吞的说:“靳黛丝还有个同卵双胞胎的姐姐,李院长可能没见过,现在就关在我们市局里。”他眉角微挑,道:“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依靠dna技术,就能以假乱真了。”
李院长满脸疑惑,不解的分析着他话里的意思。
“今天麻烦您了,李院长,告辞。”翁达晞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身后的李院长突然道:“有时候,真真假假只有拨开外面那层壳才能看的到。”他人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语调轻柔道:“翁先生,你是个特别优秀的人。我相信你会剥开那层壳,还死者一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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