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山林还没到大片化冻的时候,但树上的积雪在连续日照下,已经消融许多,冰棱变得更净更透,露出乌沉沉的树枝全貌。
巨石峭壁在白雪的映照下也是黑的,山间被踩实了的路面,还是黑的。
广袤嶙峋之山川,都是黑白二色描绘的世界。
两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在山间飞掠,浑身上下,与这片山林仅有的不同色彩,就是他们的名字。
他们都姓蓝。
细眼男子名叫蓝千放,另一个鹰钩鼻的男子,名叫蓝原石,都是属于飞流剑宗的暗堂。
蓝千放忽然在雪地上停步,摸出怀中一块环形玉佩。
那玉佩正发出白光,被蓝千放捏了几个印诀,打入真气之后,就传出了一个中年男子嗓音。
“是我,梅立,你们那边找到剑奴了吗?”
“还没有。”
蓝千放说道,“剑奴叛逃时,受了重伤,但恐怕也是因为伤势太重,连他的血脉感知,有时候都会不稳,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我们判断他会找他的女儿,但这一路上,他的路线真是七拐八弯,迂回乱绕,在不少地方都吐了血,弄得我们难以分清去向。”
蓝原石也飞了过来:“目前我们三堂,已经分成四路搜寻,每一堂真形境界,各去一路,三堂天梯加起来,负责一路,但继续下去的话,只怕还要分成更多路线。”
梅立说道:“我已经把他女儿抓出来了,还真费了番心力,好在当时没有惊动松鹤武馆的几个硬手,等他们事后要查,也已经没了线索,不用担心司徒云涛那边的人扯进来了。”
蓝千放面上一喜:“好啊,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守株待兔,不管他绕多少路,只要没死在半路上,总会来寻他女儿的。”
“嗯,你们把传音玉佩维持在开启状态,我好确定方向,赶去跟伱们汇合。”
梅立说道,“另外,蓝原石你联络其他几路人,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新消息,万一剑奴已经被他们抓到,我们也不用再费周折。”
玉佩那边的声音很快消失,只剩风声,似乎是正在赶路。
蓝千放和蓝原石也没有闲着,联络过其他人后,依然按照自己原本的路线搜寻。
暗堂的人跟飞流剑宗明面上的几个堂口不一样,从小被搜罗训练,所做的都是极为严苛残酷之事,以功换赏。
所以他们向来对于立功之事,都更加热切,即使其中有走上宗门高位的,这种习惯也没有变。
梅立,就是暗堂上一代的堂主,因为立功又多,年纪又大了,才被宗主转到刑堂去,让他有了明面上的高层身份,出入都享受尊荣,已有好些年头。
这回追拿剑奴的大事,连梅立都如此活跃,蓝千放和蓝原石,又怎会懈怠。
他们走出数里,发现不远处的一座山坳之中,正有大批人马经过,便驻足查看,没有见到有可能是剑奴的身影,才继续前进。
那批人,总数不到百人,有三十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腰佩钢刀,胯下策马而行。
其余人等,全部都是少年男女,一律的衣着寒素,甚至如乞丐一般,身上不乏脏污,双手被绳索捆住,面带惧色而行。
这些骑马的人,全部都是奴隶贩子。
大楚王朝的高门富户,都有养奴的风气,但各地轻重不同,雪岭这里,本来算是轻的,即使卖身为奴,也要有官府见证的卖身契,能查到为奴者的来历,拐卖者则要论罪。
可是在山阳郡的难民涌入雪岭之后,不少大户人家趁机挑选奴仆,或者收为隐户,各地官府少有管得过来的,就给了这些奴隶贩子浑水摸鱼的机会。
那些能够成功逃到雪岭的难民大多彪悍,即使卖身为奴,也不会经过贩子,没有什么油水可赚。
他们就大肆在偏僻村镇之间,相看那些容貌上乘的少年男女,设法拐走,卖到别地,假称也是难民,混掉官府的监管,简直赚得手软。
冰天雪地里面,有些性子弱的少年少女,走着走着,就忍不住低声哭泣。
骑马的汉子喝道:“哭什么哭?也就是现在天气暖和些了,换前一阵子你们敢哭,直接把你们脸给冻烂,大爷是带你们去享福,以后不用种地,不用做工就能赚到钱,不知道多少人想去还没门路呢。”
少年少女们显然是被这些人教训过很多次,被这一吓,哭声立刻低了不少,有些人却还是止不住,喃喃念叨起家中爹娘。
这些人贩子中,不乏身怀武艺耳聪目明之辈,听得清那些喃喃哽咽,却只是冷哼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他们的爹娘只是朴实乡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就算丢了孩子,心急如焚,却也不会知道如何来追这些惯犯,更别提追上之后,能不能抢回儿女了。
人贩子们做惯了这样的生意,就是看准了老实人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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