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是个人选择问题。”陆霁倒是神色如常,“这么说吧,如果我是唐鹄,我也不会回去。”
“为什么?”
“因为唐鹄离开本身就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苦,而是她的家人——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哥哥,都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什么意思?”阳关眨眨眼睛。
“嗯,这么说吧,我们俩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我爹也好,你干爹也好,有什么事情都会想着我们。但如果我们俩从小住在一起,我们的父亲——我是说假如,有什么事情都只想到我,从来不让你参与家里的事务,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你会怎么想?”
阳关摸了摸下巴:“嗯……”
“你会觉得你是一个跟这个家完全没有关系的废物。”陆霁托着下巴,“不被人需要是很难受的,大多数人对于自我价值的判断还是依赖于旁人是否需要自己。”
看阳关在那里出神,陆霁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我觉得唐鹄不一定真的爱那个宋璋爱到生死不渝的地步,只是因为她在宋璋那边,能感受到被人需要的感觉。你觉得唐鹄每天卖唱很辛苦,或许她还觉得很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价值了。”
“不过你依旧可以觉得她很可怜,我也觉得她很可怜。”陆霁拍了拍阳关的头,“人的命终究是不同的,但是能不能改变命运,全看自己。”
阳关看了陆霁良久,突然扬起一个笑来:“嗯,谢谢你。”
“不应该说谢谢哥?”陆霁戳了戳阳关的脸颊。
阳关摸了摸腮帮子,闷头喝茶,别别扭扭地叫不出口。
陆霁悄悄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忍心逼他,将几枚铜板往桌上一拍付了茶钱,陆霁和阳关继续上路。
藏锋楼位于山南东道的唐州,距离渭城大概一千多里。在渭城的时候,李异似乎从那些东皇门的弟子嘴里问出了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急忙忙就要去京城。
不过阳关对京城抵触的厉害,死活不肯跟着一起去。李异无奈,只能塞给他们一份地图,大概标明了藏锋楼的具体位置。
临走的时候,李异还往阳关的手上套了个白玉的戒指,不过太大了,阳关只能当扳指戴。玉身上有着栩栩如生的莲花花瓣,很容易让阳关想起李异那条漂亮的鞭子。
李异也没说这枚戒指代表了什么,只是让阳关戴着,如果在藏锋楼地界内有人为难他,可以出示这枚戒指。不过,李异补充了一句,藏锋楼内以武为尊,如果实力不行,就算有这枚戒指,也别想见到苏阖。
陆霁就见阳关骑在马上,转着大拇指上的戒指发呆,不禁撇撇嘴。之前他就发现了,自家弟弟似乎对这个李异很是信任。但他总觉得那个李异对自己弟弟不安好心,要提防!
赶了大概半个多月的路,两人进入了邓州境内。这里是离唐州最近的一个州城。他们走在山道上,周围草木葱茏,古木参天,阳关抬着头呆呆的看了一路天空被树木封住的奇景,嘴巴都合不上。
因为他们是往东南方向走的,这一路上,阳关逐渐见到了比他过去十五年内加起来都多的绿色植物,几乎看到什么都要问问陆霁。
陆霁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他被雨声吵醒,结果就见对床的阳关一骨碌翻身起来,冲到客栈的走廊前看雨看了好久,甚至张大了嘴去接空中掉下来的雨珠——如果陆霁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自己做出类似的行为,是在十年前。
这样的阳关,实在是——可爱死了!陆霁觉得能有个这样的弟弟,他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哥哥!
“陆霁,这是什么?”阳关蹲着指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问陆霁。这朵小花长的非常奇特,虽然有五片花瓣,但是这五片花瓣像是连在一起似的,正面看花朵就像个正圆。
陆霁弯腰看了看:“这个叫田旋花,这边很常见的一种花。”
“长得真有趣。”阳关用手拨了拨花,田旋花摇了摇。
“不过奇怪啊,这种花对小麦玉米等一些农作物危害挺大的,这边一片又有农田,怎么会有这么多田旋花?”陆霁站直了身体往周围看了看。
“喂,陆霁……你有感觉到周围很吵?”阳关突然四面八方传来了脚步的声音,明明离之前一个茶摊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但总觉得耳边嗡嗡的,很吵。
陆霁下意识的往阳关那边靠了靠,阳关也站起身来,手扶上了刀把,耳朵动了动:“山上,有声音。”
阳关话音刚落,陆霁就听见从山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脚步声。阳关抬头一看,就见山顶上密密麻麻出现了一排黑影,正以一种锐不可挡的气势从山坡上冲下来。
“卧槽!山贼!活的!”阳关盯着那些人看了半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陆霁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你没见过山贼吗?”
“没有哦,我们那边只有沙匪和马匪来的。”阳关认真回答。
陆霁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尽快习惯自家弟弟这个时不时抽风的性格。
不过几个呼吸间,一群人簇拥着三个头领样的人物啪啦啦跑下山来,就听最中间一个满脸横肉横眉立目的光头吼了一嗓子:“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还没吼完,阳关就拽了拽陆霁的胳膊:“哇,这段唱词都跟话本里头的一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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