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也认为是好事儿,所以我能在这儿多待会儿么?就在这店里多呆上几个钟头,我想蹭个风扇。”他食指指向挂在天花板前破败嘶哑的老式风扇。
店里白炽灯刺眼,有蜘蛛盘旋于上结网吐丝,姚简顺着他手指抬头望去,随后目光倾斜,目睹老板娘站在板凳上拿着苍蝇拍对准蜘蛛瘦弱的身躯啪地一拍,黑黢黢的蜘蛛便瘪着肚子直挺挺地掉落在地,如同牛奶里混入一滴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姚简扭过脸从沉默中回过头。
“你信不信上辈子作孽这辈子还?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姚述,你这辈子是来找我讨债寻仇的。”
姚述面无表情,眼窝深陷,看模样确实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她说:“别再来了,再有三个月就是高考我不想分心,我想好好学习,我想考出去,我还有好多事儿想干的,都在脑子里搅成团浆糊了,但我干这些事儿的前提是你别再来打扰我。我没求过你,这是我第一次诚恳的跟你说,我求求你,你就当我不存在你把我忘了吧。”
姚简再次抬起头,她口吻认真:“我给你磕头行么?”
她帮陈遇凯行,他来看看她不行。
姚述眼底深埋的一丝迷狂在发作,他张开被嫉妒黏合住的双唇:“行啊,你磕。”
姚简看了看他,紧接着从座位起身,不顾店里所剩无几的客人看热闹,往他们方向眼神怪异得瞟。双膝如折尺,脆生生地跪了下去。
眼神霎时间由呆滞转为黯淡的姚述把她从地上生硬地扶起来,手掌捏着姚简瘦弱却坚硬无比的胳膊,顿时心如死灰:“姐,不至于。”
他不再连名带姓地叫她姚简。他敲她房门叫她吃饭,他在她房间做习题,他去绿荫操场等她结束跑步……那些时候他都叫她姚简,很多次,多的他难以计数形成了肌肉记忆,仿佛她的名字鲜血淋漓地刻在他脑海里。
姚简无处不在,而后无影无踪。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她膝盖磨出青紫淤痕,站起身来脊梁骨耸人地挺直。
姚简说我送你上公交车。
公交车站前水渍斑驳,姚简和他并排站在肮脏的便民座椅旁无话可说。
迎面驶来的73路公交车如同健硕的老黄牛,颠簸缓慢地鼓动着四个铁蹄般得滑轮。
“就这辆,可以直通车站。”姚简扬扬下巴示意他上车,姚述沉默不语,顺从地做了个进门的姿势。
白藕似的手掌却在电光石火间转头捧起了姚简的脸,她有张多令他难忘的脸。姚述的吻像落在唇上的绒毛,姚简躲他的功力还不成气候,被他强吻,连呼吸都被攫取。
从吻到放手不过两三秒,两三秒后姚简再看清眼前姚述所在,已同他隔着一层厚厚的车门玻璃,玻璃内侧姚述影影绰绰,孩子气地和她挥手。弥留之际的玻璃倒影里则是姚简双唇潋滟、呆若木鸡的身影。
姚述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公交车发动,坐了一车老弱病残,他们还以为姚述是依依不舍和自己的女友告别,感叹这年头早恋蔚然成风。
落座后那股孩子气便逐渐烟消云散了。他如入无人之境,无声地嘬起隐含她体温的嘴唇吹口哨,将姚简说过的话吹成一首小调。
许久以后他仍然会想到姚简柔软而寒冷的唇,继而想起那首小调,姚述闭着眼睛靠着公交车颠簸的窗户等待公车驶向火车站。
这一别漫长如永别,再见面便是她站在篮球场外。
姚简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以为人人都能像哪吒一样,割肉剔骨就能拂去前尘往事。但姚简忽略了结局,最具反抗意识的哪吒,到他位列仙班也没能与托塔天王李靖永别。就算剃骨还肉,孽缘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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