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袁哲霏悔不当初——玉旒云果然什么都知道。“那些人……现在都在地牢里呢……求王爷饶命。”
“都在地牢里?”玉旒云略略惊讶。
“啊,也不是都在……”袁哲霏急忙修正,“还有林飞卿、徐亿尧他们几个……”即报出了一串名字:“他们都在一间厢房里坐着。”
什么鬼话?玉旒云皱眉。乌昙便呵斥大口鱼:“这脓包讲话莫名其妙,难道王爷听得懂?大口鱼你还不赶紧说个明白!姓林的和姓徐的是谁负责盯梢的?怎么跑去厢房里坐?你独独把这个脓包带回来又是为什么?”
“老大,就是因为事情太古怪太凑巧!”大口鱼,“弟兄们也不知那边是什么个状况,所以才先回来跟王爷报告——”
原来,玉旒云当日决定要在郢城的诸位公子中分辨出忠奸。其计划,便是邀诸位公子游园赏花,然后以馘国玉玺为诱饵——复兴会中人见到已经被自己抢走的玉玺会必然会有所行动,而真正的纨绔子弟最多只是议论一番而已。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昨日小莫却收到消息,说郢城的公子哥儿中盛传内亲王设鸿门宴,个个犹如惊弓之鸟,打算连夜出逃。她这计策眼看就要无从施展。但是帖子已经发出去了,犹如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今日还是照常宴客。没想到仍旧有十数人赴宴。于是依计而行,在花园里演了一出井中藏宝的戏,接着诈病送客,派出海龙帮的诸海盗跟踪,看看诸位赴宴的公子有何举动。
大口鱼负责盯袁哲霏。再也没有想到会半途被人劫走。一路跟到鱼肠胡同的大宅,见到地牢里一群呼天抢地的公子哥儿,就更加惊讶了。他心知,哪怕是不要命的匪徒,也不会一次绑架这么多人来敲诈勒索,这只怕跟西疆的乱局有关。有心查探宅院的玄机,不过掂量自己的本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因而打算先回去向玉旒云报告。不过,才要离开,却忽然见到来路上又出现了车马——还不是一队人,是接二连三过去了好几批。可不正是不久前才从玉旒云的别墅离开的诸位贵公子的车轿吗?他疑心这些人也和袁哲霏一样,是半途被绑来的。可是那些车轿都没有在大宅停下,而是分别停在鱼肠胡同不同的房舍门口。诸位公子也没有一个被上了绑的,都各自从车上走下来。有的踱着方步,有的先走进了街边的一座小院。但是约莫一炷□□夫,他们一个接一个,都进了那大宅的门。负责盯梢这些人的海盗也一个接一个的现身。彼此打了照面,惊讶之余心中都有些兴奋:“这地方大概就是复兴会的巢穴了!”
他们仗着人多有照应,就跟踪各位公子到宅院里,一直去到东跨院。捅破了窗户往房里看,见还有三个陌生的人,应该就是同党。
海盗们想,这些反贼在此密谋,或许一会儿又各自去别处。他们只是奉命监视,不能出手抓人,也没有足够的人手一一盯梢。最好就是可以辨别处这些反贼姓甚名谁,便不怕他们又隐入市井之中。大伙儿一合计——遗民之中的权贵,只有遗民才认得。既然有许多旁的遗民贵公子被关押于此,不如抓一个来认人。反正会被反贼关押的,应该就不是反贼的同伙。于是,让大口鱼去抓个能帮忙辨认身份的人来。大口鱼也不认得旁人,就把袁哲霏揪了出来。
简短地向玉旒云汇报了自己和弟兄们盯梢的经历,大口鱼又踢了袁哲霏一脚:“你还不快讲给王爷听——东跨院的厢房里都有哪些人——”
“是,是……”袁哲霏满腹稻草,并听不太明白大口鱼说的经过,只是怕又要挨打,所以赶忙把自己所看到的说了——顺义伯、徐大将军,还有百媚阁的鸨母。生怕交代得不够彻底,连他们的对话也一字不漏地重复了。
玉旒云听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也越来越冷。“他们说,在等淳妃娘娘?”
“是……”袁哲霏道,“这里哪儿有什么淳妃?”
玉旒云不理他,只对大口鱼道:“你为了认人而把袁公子带出来,的确是一个办法。但是不见了袁公子,那边会怎么想?”
大口鱼一愣,抓了抓后脑勺:“这个……要不我再把他送回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你送回去,他还不把这几个时辰之中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玉旒云把玩着手指。
“不说,在下死也不说!”袁哲霏连忙道,“求王爷别把在下关进地牢。在下对王爷忠心耿耿。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不能鞍前马后为王爷效劳,但一定安分守己,不给王爷添乱。”
“你跟他们在红杏酒楼里说我要杀遗民,这还不是给我添乱吗?”玉旒云横了他一眼。
“那个……那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袁哲霏委屈,“他们都说王爷眼里容不下沙子,连身边的人犯了一点儿小错也能毫不手软地惩戒,更别说旁人了……唉,我果然不该轻信妇人之言!”
“妇人之言?”玉旒云奇怪。
“是岑大人的夫人……”袁哲霏忙又把昨天平北公府和郭庭轩交谈的事说了。
他说的战战兢兢,不想玉旒云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淳妃娘娘——你还说哪儿有什么淳妃?”
袁哲霏仍事不明所以,看看小莫,看看乌昙,又看看旁边的大口鱼,见其凶神恶煞,仿佛又想给自己两脚,连忙抱头躲开。
正这时候,外面又人来报:“王爷,孝康侯求见。”
“爹?”袁哲霏惊讶,“他老人家怎知道我在此?”
玉旒云也皱眉道:“孝康侯来做什么?”
“孝康侯是领头的。”外面的人道,“还有寿康侯、忠敬伯、乐逸君,等等,七八人一道。”
玉旒云蹙了蹙眉头:“没跟他们说我身体不适,在歇午觉吗?”
“说了。”外面的人道,“可孝康侯说有要紧的事,非见到王爷不可。要是王爷睡下了,他就在外面等到王爷起身。总之今日之内,一定要见到王爷。”
“一定要见我?”玉旒云瞥了袁哲霏一眼。
“啊,我知道了!”袁哲霏道,“忠敬伯是我表舅父,他儿子孟清秋也关在地牢里呢!寿康侯的女婿和乐逸君的侄子也一样。我看他们一定是误会王爷绑架了我们,所以来找王爷求情了!”
“是么?”玉旒云摸了摸下巴,“我倒看看又唱哪一出!”因冲大口鱼打了个手势,让把袁哲霏捆起来,堵上嘴,塞进旁边的暖阁里。然后才吩咐:“请孝康侯他们进来吧!”
没多一会儿,袁哲霏就听见了焦急的脚步声,是孝康侯等人到了。但他们并不进屋,却在门外跪下:“王爷,吾等有罪。”
“怪哉,侯爷何罪之有?”玉旒云披上大氅,下了软榻,“快快进屋来,外面冷得紧。本王风寒未愈,经不住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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