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君率队一直送姬窟过洛水,然后才自去。
姬窟通过这几日和义渠君的接触才知道,现在的义渠并不是以前他认为的游牧族之义渠了,现在他们也向中原人学习了农耕文明,成了半农半牧的民族。学会了耕作的义渠人,渐渐地抛弃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他们也筑造了许多坚固的城池,也有了自己的固定的家园,既会放牧,又会耕种,还会养家畜。
然而,农耕的生活,是要祈祷上天赐予的风调雨顺才能活命。
可是,这两年,陇东大旱,把义渠人又逼回到游牧的道路上来了。
迫于生计,义渠君带领着义渠部落,又开始了东奔西跑的生活,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
这次姬窟能在高奴河谷见到义渠君,也是事有凑巧,因为恰逢义渠君去巡防各部落,而临时在高奴河谷安营。
其实,义渠君和姬窟说过,他们刚过黄河不久就已经被义渠人知晓,他们得到消息,有一小股兵马往义渠国纵深而来。
这也正验证了,姬窟他们这一路见到高坡上,或者山梁上偶尔出现的一两个骑马之人的踪迹,原来是一直在人家的监视之中啊!果然现在的义渠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怪不得秦国和林胡频繁被它侵扰,又始终找不到义渠君之所在的原因,神出鬼没是义渠人的生存秘诀。
秦灵公在泾阳宫听说中山国的流亡公子华阳君来拜访他,有些意外,虽然他也从祖父怀公那里多多少少对这个曾经护送其回国继位的华阳君有所耳闻,但毕竟没有亲身领教,因此,着实的有点困惑。
虽然秦国与这位华阳君有些渊源,但要是让秦灵公说句感谢的话,却谈不上的,那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情了。
不过,聪明的秦灵公也估计到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华阳君来泾阳见他,多半是为了少梁城而来的。只不过,现在少梁在魏斯的手里,那么他来做什么呢?说客?让他不要和魏斯争夺少梁城了?亦或是来说服他连同河西之地一起拱手送给魏斯吧!哼!岂有此理,真要是那样,别看吾干不过魏斯,但是,在泾阳这块地盘上,吾还是说了算的,汝华阳君姬窟胆敢造次,那吾可不敬汝等,管汝是谁呢,惹恼了寡人,老子也是六亲不认的。
因此,在还没有见到姬窟的时候,秦灵公赢肃的心中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无名之火…
赢肃又听说,此人刚从义渠境内经过,由义渠君亲自护送到秦国边境,这的确又让他不爽了,又让他的无名之火烧得更旺了。
义渠与秦国的恩怨由来已久,它是秦国的死敌,尤其在近几年更是不断地骚扰秦国,掠夺大量物资,让秦国边境百姓闻义渠而色变。这个华阳君竟然与义渠君尚有交往,莫非他是要代表义渠君来与秦国谈判的?还是这位华阳君别有企图呢?看来这个华阳君,非同一般,他是不是一个搅屎棍,现在还不好说呢。
越是这么想,在秦灵公赢肃心里越是对见一见这个中山国的流亡公子越是抵触,他此时不想见姬窟。
秦庭内使大监南种递上来姬窟的礼单:东珠一颗,恒山老参一对,熊膰一对,鹿茸十只,中山罗绫百匹…也难为他大冬天的这么远带来,足见诚意满满,这让赢肃甚是犹豫,他左右摇摆了,是见还是不见呢?
赢肃召集大臣议事,大庶长赢晁说,华阳君虽乃流亡公子,然其声名远播,远近驰名,既然来了,就先听听他怎么说吧,何况都知道他曾亲送怀公归国,乃怀公的忘年之交呢!拒之门外,非待客之道。
一声“有请”,姬窟和公孙焦被一个小监引领着进入了这座重檐庑殿。
姬窟本以为这赢肃会很高兴见到他,他曾憧憬着他与秦灵公赢肃会面时的场面有多么热闹,但今天这场面有点出乎预料,未免太过冷清,大殿里灯火通明,鸦雀无声,只有寥寥几人在场,显得这大殿异常的空旷和寒冷。
姬窟向前施礼道:“中山国公子姬窟拜见秦公。”
那秦灵公赢肃端坐在龙首方案后面,只是微微地欠了一下身,“嗯”了一声,就算是见礼了。
姬窟虽满心失落,但想到身上的使命,也不好挑理,只是额眉微皱,一时间,尴尬地不知如何往下说些什么。
公孙焦却觉得秦灵公这样怠慢姬窟是大不敬,于是,怒而说道:“臣闻,有一人家被恶邻将柴门踢破,却惧而不出,何故?胆怯也!今有故友抱有诚心远道而来,愿助其讨回公道,却被失礼怠慢,可见哀莫大于心死,合该被恶邻欺凌!”
秦灵公被公孙焦这一说,弄得上不来下不去的甚窘不已,涨红满脸。
左庶长甘御冷笑地回话:“哼哼!天下哪个见渔翁不期盼鹬蚌之争呢?汝等自诩为秦之故友,其实不过是一流亡公子,今来吾国觐见吾主,安敢如此狂妄,咆哮朝廷,汝想将头留在这里吗?”
公孙焦哈哈大笑道:“此头给尔,自不足惜,只是吾之头可换少梁城乎?哼,怪不得秦国会被恶邻欺凌,原来是自己把自己当成蚌,如此看扁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啊!”
“放肆…汝安敢小看吾大秦…”秦灵公站起身来,手指公孙焦说道。他本来就对魏斯占领少梁城怒火中烧而无处发泄,没想到,却被别国的公子奚落,这使他更加感到没有面子,他那无名之火终于被点燃了。
公孙焦并不惧怕,他抬头对赢肃说道:“吾主华阳君,曾受赵襄子之托,亲送怀公归国,怀公亲口对吾主华阳君说,此挚友之情,终身莫忘,彼此有事,鼎力相帮,故此,吾主华阳君才为秦失少梁城之事,跋涉千里,来泾阳相助,只为当年与怀公之誓。”
“汝等自诩为挚友,不过是想从中得利吧!”大庶长赢晁讥笑道。
当年秦国内乱,赢晁力主怀公归国,在黄河边,他是见过姬窟的。秦怀公赢封继位后四年,他又逼死怀公,今日在秦国的朝堂上,又见到姬窟,他不知怎么,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所以,他也站出来为难姬窟。
“秦公,请不要误解我们来贵国的诚意,我们的确是想帮秦出谋划策,收复少梁城的,还望秦公明鉴…但是,公一定要曲解我们的诚意,吾也无话可说…”姬窟有些词穷,他看着秦灵公说道。
姬窟的确没想到,在秦庭之上,秦国重臣竟都是这般的执拗,他对秦灵公和秦臣如此怠慢自己虽有一股怒火在心里燃烧,不过,在这里,在此时,他不能发作,他要忍耐,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姬窟的话,似乎没有多大份量,所以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赢肃的表情,再环顾一下赢晁和甘御等人,他忽然觉得这大殿里的秦国人就像一群脖长嘴硬的鹅。
“吾看,这满朝堂之上,尽是糊涂之人,既然大庶长说我们有利可图,在下以为,吾家主公真是枉费了跋涉千里之苦心,与秦谋划河西之地之善意。如今魏斯已夺了少梁城,其必有纳河西之地之奢图,然此与吾主华阳君何干,谁又予吾利焉?呵呵,我们何不躲在暗处偷着乐,何必来此自找不痛快!”公孙焦仍然心直口快不依不饶。
“好一个偷着乐啊!”甘御自知说不过公孙焦,于是气急败坏的吼道:“这就是汝等之善意?在吾看来,汝等不过是中山之狼耳!”
这一句话,可触动了姬窟的神经,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浓眉倒竖,怒斥道:“岂有此理,尽是不可理喻之人,公孙大人,我们走…”说完,甩袖走出大殿。
此时,天空阴云密布,下起了雪。
回到馆驿,姬窟仍然是余怒未消,见鼓郊将酒菜摆了上来,他突然从靴子中拔出短刃,猛得插在了案几上,惊得鼓郊目瞪口呆。
绵季见状急忙说道:“主公何必和这等人生气,今晚吾就和鼓侍卫一把火烧了他奶奶的大殿,看他还嚣张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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