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酒的禁卫半跪在她身侧,与他对视的眼眸湿润,一颤一颤晃起瞳仁碎星点点,缱绻着,又说不出的惹人怜爱,他不愿强灌让她难堪,当即小心解释:“此酒无毒。”
猜到皇后用心,李绥绥亦只能在心底默骂“阴险”,有毒无毒,喝与不喝,哪里由得她。
烧刀子烈辣,被一气灌下整壶,莫说身体虚弱昏沉,酒量再好也吃不消。
果然,端是她不衫不履醉醺醺被步辇抬进慈元殿的德行,已够满室朝臣好一阵窃窃漫评,皇后称她这动弹不得的状态为宿醉,顺道扯出她酗酒火烧永乐殿的陈年旧账做前科。
一切铺垫完美,皇后便道:“因静贵妃早薨,公主行举如何暴厉恣睢,官家始终包容,没曾想,这么多年来,她不曾悔,更未放下怨怼,竟敢撺掇十四皇子生祸心,予以查证,十四皇子身边有名精通岐黄的内侍,正是此人配毒加害官家,是以,予之前还奇怪,原本官家身子经调理已然大好,何故在十四皇子入福宁宫批奏期间,突然病症加剧!竟是为自己亲子所加害!”
在场多是太子党羽,但凡与之政见相佐的是一个没来,要抹黑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然,皇后演讲卖力,声情并茂,来龙去脉交代得何其仔细。
“而公主更是饮酒发疯,趁官家病中神智昏蒙,迷惑天子禅位予十四皇子,遭到拒绝后,不但以言语相激,还摔毁玉玺,竟生生将官家气吐血……”
半真半假的话一经拼凑,到也合情合理,情到深处,皇后抹泪。
可惜李绥绥不能捧场,亦不知被扎的,还是酒意上头,脑子里天旋地转,满耳嗡嗡,勉强听清几句,又忍不住胃里翻腾,总而是动弹不得又讲不出,索性任困倦的眼皮合上。
罪行罗织完,皇后便开始说目的。
“目下,官家不醒人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予以为,应尽快召回太子行监国之事,十四皇子与永乐公主之罪,罄竹难书,可毕竟是龙子,如何处置待太子回宫后,再行发落。”
你方唱罢我登场,太子党羽接下来又是好一通批判与称颂。
李绥绥脑子迟钝异常,后知后觉有些不对,一则,今日批判的是她与十四,她到场,十四何在?二则,皇后比官家清醒,深刻明白她报复心强,既脏活已由她和十四揽尽,罪已昭示,便该杀之而后快,其实,没必要等太子发落的。
为什么要等?是太自信,不怕夜长梦多,还是……
倏然想起那笔失败的交易,她意识到,施针或许不止为折磨,致哑可用药,更简单,甚至更痛苦,但会烧坏她嗓子,可皇后选择几乎没有痕迹的手段。
那笔交易并没有结束,所以,皇后要留她“毫发无损”。
约莫怕李绥绥闲得睡着,皇后缓缓移步至她身前,附耳残酷提醒:“不妨与你说句实话,你的父亲,于昨夜已经没了,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李绥绥倦怠抬眼,苍白的面颊如雪,怎么看怎么冷漠。
“不信?”皇后悠悠切齿,“不,永乐公主该自信点,相信自己有那好本事啊……”
李绥绥吐出一口酒气,作势要呕,皇后厌恶避让,再懒与醉鬼多费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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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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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再次被锁回醒心台,施针的效用逐渐散去,乘着零星酒意困意难敌,半躺在茵垫间一动不动,身如一叶竹筏在如潮回忆沉浮支离。
宁盛出降那日,笑话官家过份宠女,叫她长大了怎么下凡,谁敢娶。
转头又说她修了八辈子福气,投生帝王家,还赚了个好爹爹。
那时官家不以为然,说没人娶,那他就养一辈子。如何能想到,最后是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只因食言将她打下凡,便落个被气死的结局。
似乎应了那句人死万事休,关于他的片段、细节,翻翻捡捡都是他的笑,教木人石心亦伤怀。
“轰隆——”
忽闻雷鸣从地涌,李绥绥霎时惊醒,昏沉得脑中出现短暂空白,险些不晓今夕是何夕。
片刻后,听见门外禁卫在交谈,她稍稍一动,被酒液搅浑的胃腑如是江翻,仅是爬起来的动作已让满背生汗,她双目紧闭,靠墙歇过呕吐感,便慢慢摸往发声处。
门墙皆厚,未及听清,外面话音已止,但很快,另一阵杂乱声响透墙而入,声音似乎尚远,只是密集的金革响、马蹄碎格外喧嚣。
李绥绥一愣,甫觉不对劲,又闻众多音极凄厉的呼喊,声音稍近了些,隐约听见几个匪夷所思的字眼:“西贼来袭……”
她心头猛沉,骇然之余更觉古怪,该来的不是太子么!就算是敌袭,目下与大启相争的不是北狄么,为何是西夏来犯?外邦军队来袭,就算本事通天能潜入大启腹地,那么京都三重城防又不是纸糊,轻轻一捅就捅进皇宫了?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外面的混乱不假,且如山洪溃堤,疯一般扩散接近,不容她琢磨出哪处环节出问题,醒心台的守卫明显已慌,拔剑声铮乱,大吼壮胆,迎向纷沓而来的脚步声,一串儿叮叮当当的撞击短暂爆发,须臾便在绝杀中消弭。
同时,门扇被大力一推,接着又是硬邦邦狠踹数脚,李绥绥捞起三足凳做防具,在此突袭中,手心已然冒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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