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笔因拿不稳猝尔落下,他猛地弯下了腰,手紧紧地攥住左心口位置的衣服,好似这样就能缓解抽痛的感觉。
解听免在12月25号那日的天台,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流尽了,此后他再也没掉过一滴泪,无论是将徐邀送去火化还是去他墓前祭拜。
但就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地写下这五个字,解听免就再也绷不住了,泪水顿时爬满了他的脸颊。
他哭得压抑、沉闷、无声,就像是怕惊扰了某个正于地下长眠的人,于是只能默默承受这钻心一般的痛苦,好久好久才稍稍缓过来。
解听免吃力地握住笔,一封情书,他写了近乎一个小时。他写完的时候,一张十六开的纸早就湿透了,幸亏他用的是黑笔,否则字迹早就晕染得看不出来了。
解听免丢下笔,慌慌张张地从角落的箱子中拎出一杯酒,又开始不要命地喝起来。
“咕咚”一声,解听免醉了,酒瓶从手中脱落,滚在了地上。他身体歪倒,躺在了冰凉凉的瓷砖上,渐渐阖上了眼睛。
因为今天是裴些高考,所以裴遇生特地请了两天假赶回了绍河。
但是从叶周益那里听到了解听免根本没去考试的消息,裴些气愤又心焦,于是第一天考完后,除了裴些和裴遇生,还有解晖与穆惠安,全部出动开始寻找解听免。
裴些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急得都要哭了:“他究竟去哪里了!”
裴遇生拧眉思索了少顷,忽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一把扣住裴些的手腕,嘶喊:“走,去徐邀家,你是不是去过一次?快带路!”
裴些一愣,顿时觉得非常有可能,赶紧拦车赶了过去。
他们没有钥匙,还拽过来一个开锁的,甫一进入屋内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和刺鼻的烟味。裴些用手扇了扇缭绕的烟雾,直接奔向了徐邀房间。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满屋的狼藉,以及一个不修边幅的人躺在了地上。
他头发都长到了脖颈,也蓄了胡子,和以前相比几乎完全是两个人,裴些都要不敢认了,但在徐邀家里浑浑噩噩度日的颓废之人,只能是解听免。
裴遇生将解听免从地上抱起来,他即便喝醉了也还在兀自喃喃着醉语:“芬兰……我带你去芬兰……”
裴遇生和裴些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解。但解听免也无法给他们解惑,裴遇生只好将他放在了床上。
如果不是解听免已经醉倒了,他定要给他一拳,再冲着他耳朵喊:“你清醒点!徐邀已经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伤害自己的身体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徐邀又不可能因为你每天买醉心疼就回来了!”
裴些深吸了一口气,将难过不忍全部咽了下去,他走到桌前,发现桌上居然有一封信。
他执起,发现手感不对,竟然是硬硬的,纸张也是崎岖不平的,他瞬间就恍然大悟了——湿透了的纸在干了之后,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为什么会湿呢?只能是解听免的泪水将其打湿的。
裴些转移视线,瞧见“致爱人徐邀”五个字后,鼻尖顿时就有点酸涩。
他想起来了,在高一研学旅行那晚,徐邀接受大冒险时,确实说过他在解听免身上预定了一封几百天后的情书,之后他就忘了此事,原来竟然是高考这天吗?
“徐邀,我没写过情书,所以语句难免生涩,还望你不要介意。”
“在料理完你的身后事之后,万念俱灰之下,我本来是打算去陪你的。就像你当时接受不了你母亲的死一样,我自然也接受不了你的去世。可是,我不愿了。”
“并不是我胆小畏惧死亡,而是我不想辜负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你的头七之后,我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来自你的,所以应该是你在前一天选择了定时发送。在看到短信的那一刻,我差点以为你还活着,只是躲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呢,可我也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短信上只有寥寥数语,还是那熟悉的十个字:愿你幸福顺遂、平安喜乐。这句话你仿佛永远不会说腻,但我也永远不会听腻。”
“以及你还将戒指扔了,此等种种,都是希望我能走出来,不被你的死所困囿着,如果我选择去陪伴你,那岂不是对不起你?”
“可我又很矛盾。我不愿死,却也不想活。我每天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完全沉浸在了悲伤与痛苦之中,日复一日地浑浑噩噩度日,我心知不该,但又甘之如饴。”
“你希望我走出来,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从你的死亡中解脱,也不清楚这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你可真是太狠心了,就独留我一人孤寂地存活于世,你难道不知道吗,死亡即是结束,而留有记忆还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痛苦,你怎么能忍心看我痛苦呢?”
“既然如此,等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我定是要对你丢下一句‘你失约了’。”
“你去世的那一天忘了提醒你了,你还欠了一个奖励没给我呢,说好的有奖竞猜,到最后我猜对了却什么都没捞到。我最近想了很久的奖励,要不你就每夜来梦中寻我吧。我白天见不到你,那我们就晚上相赴约会,这个奖励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做到吧?”
“答应了你是要写情书的,写完后再回头看过去,发现好像成了一封自陈书。果然呐,我确实没有写情书的经验,居然还写错了,愿你收到的时候不要怪罪。如果实在不想原谅,那就给我拖个梦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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