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涵跟阮老太太话不投机半句多。虽有血缘关系,但彼此之间不咸不淡。阮知涵对晏澄的怕很表面,对她则真真切切。阮知涵拘谨地端起棋子似的茶杯喝茶,她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打算找姑奶奶替她出头。
她后悔起来,打退堂鼓。阮老太太见她低个头不知想什么,问:“你和小澄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阮知涵老实得像只鹌鹑,“他工作忙,我工作也忙。”
阮老太太吹开茶汤上漂浮的轻烟,意味深长道,“忙点好。”
阮知涵接不了她的话,偏偏不能像平时那样厚脸皮地插科打诨,默默无语良久,缓声说:“姑婆,您有话直说吧。”
阮老太太轻轻地笑一声,“跟你说没用,你做不了主。”
说话间,能做主的来了。周媛见女儿畏畏缩缩的样子,颇为无奈,女儿是典型的窝里横纸老虎,碰上真老虎就自动自觉做缩头乌龟。周媛觉得她不省心不上进,可当面说不得她,唯有拢了拢裙摆先坐下,摆出笑脸,“姑姑,阮廷跟我说了,这种事看年轻人自己的意愿吧。”
“我知道,你们担心小澄太精明,知涵会受委屈。”
阮知涵一脸懵,她别的没听出来,独独听出对她智商的侮辱,她弱弱发声,“我觉得我挺聪明的,阿澄欺负不了我。”
闻言,周媛忍不住叹口气,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来她脑袋瓜子不好使,就她自己看不出来。她直言不讳,“您这是明知故问。我确实不打算让知涵嫁出去,至于生孩子这事,得看她自己。”
阮老太太倒不是要执意勉强,商界打拼数十多年,她最懂变通。不过,人老了总有些执念。晏家家业能有今天的规模,她功不可没,如果这份家业最后还是姓晏,她心里头总有块疙瘩。可她不希望更换继承人,因为晏澄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很出色。
思来想去,反正她亲手带大无血缘关系的继孙和娘家有血缘的侄孙女谈着恋爱,不如直接让两人生个孩子,生出来的孩子算是她的血亲后代,跟她姓阮合情合理。
阮老太太看周媛态度坚决,改为问阮知涵,“知涵怎么看?”
“我觉得,”阮知涵总算瞧出点端倪,放下茶杯,“我还年轻,生孩子太早了。”
阮老太太没有表露出对这一回答的态度,她对周媛说:“知涵是我亲侄孙女,有我看着,小澄不敢算计她。以后她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是继承人,到时两边沾,她能吃亏吗?”
周媛承认老太太说得有理,个中利害,她不好都抖落出来,为难地扶额。反倒是阮知涵,适当地展现出她的发散思维,跳出来问:“您不满意阿澄吗?”
阮老太太平心静气地答,“满意。”
阮知涵欲追问,她母亲暗地里捏她手臂肉,示意她噤声。她不明所以,然而她很听妈妈的话,便乖乖闭上嘴。
待母女二人出茶室,周媛冷笑着多捏她两下,她疼得龇牙咧嘴。周媛骂她,“你净长年龄不长脑子,真是把你宠坏了。”
阮知涵委屈得要命,这些人说话没头没尾云里雾里,她多问两句还要骂她,不都说不耻下问是好品德嘛。她处处碰壁,心里特别苦。
晏澄折腾她,本来要来诉苦的,结果被一顿挖苦。
她绷着脸,话没过脑子,“其实我要是生了孩子,确实能两边吃。”
周媛捂着心口大喘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你觉得你晏澄哥哥跟你姑奶奶的关系很和谐吗?咱家不缺你吃喝,你现在这样跟他过日子,你不更舒坦?你放着舒服日子不过非要掺浑水?”
她说到激动处,点了好几下阮知涵的额头。
阮知涵捂住脑袋,愚钝归愚钝,好在她够妈宝,连忙扶住母亲,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不掺和。”
周媛这才缓过劲,她心烦地瞥女儿,嘲讽道,“晏澄这小子精得跟猴儿一样,肯定是看中你好拿捏。”
阮知涵气得脸红,她最不喜欢别人明里暗里说她笨。她不敢明着说出来刺激母亲,背地里想,其实是她拿捏晏澄,她说什么,他都照做。
她到哪都挨训,不痛快极了,急需释放自我。她给女性好友说她的心事,女性好友们纷纷给她推荐去处,她一一看下来,最靠谱的居然是名媛局。她心情不佳,没有闲工夫跟别人虚以委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如工作。
某种程度上,阮知涵跟晏澄实现了精神共鸣。
她回到工作室,摸摸索索,磨蹭了近两个小时,她的助理进来告诉她,有人送了一束花给她,问她是否要签收。
阮知涵莫名其妙,这时哪有人会送花给她。鬼使神差地,她忆起今早所见的那束花。
她满腹疑惑,亲自出去接花。
洋桔梗配百合,谈不上多惊艳,胜在典雅,摆在她的设计空间里丝毫不显违和。
阮知涵看了落款,是两个英文字母,大概是名字拼音的缩写。她的手指抚过卡片,将字母和能想到的名字相对应,始终没有答案。
她重新去看寄语,古怪得很,只有两个字——“你好”。
阮知涵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张熟悉且陌生的脸,她慢慢意识到,该是允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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