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里的一枚石籽放在水里洗了洗,然后再对着太阳光照了照,晶莹透剔,极是好看。这样的小石籽,张任已经收集了几十颗了。
难怪这条河叫玛瑙河呢?
这一粒粒的石籽可不就是漂亮的玛瑙吗?
“这石头拿回去请匠人打磨好了,做成手串还是很漂亮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张任回头,便看到了营将周全。“不过请匠人打磨的费用可不低,弄出来成本不比一套金饰便宜了。”
营将周全起初是万分看不起张任的。
那个时候刚刚入营的张任,还没有脱去纨绔公子的气息,而且身上残留着的书生酸气,也让周全极不顺眼,要不是看在张任这卖相还挺不错,穿上盔甲往那里一站倒也是气宇轩昂,指不定他还怎地收拾他呢!
与张任一起入营的另一名官宦子弟马伟,在战事一开始就阵亡了。那家伙一直都没有融入军队之中去,本身又拿着架子一身的傲气,哪怕是被排挤得天天去扫茅厕也不肯低头。
这样的傲气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没有朋友罢了,但在战争期间,可就要命了。
大战猝然爆发,不出所料,马伟果然便是那第一批阵亡者。
即便是张任这样的,那也是老什长故意给了他一条生路。
当时,老什长不管指派谁骑上马逃走,都是可以的。
在战争面前,个人的力量,当真是很渺小的。
哪怕这场战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但张任每每闭眼,都还能想起月夜之下,那些衣服褴褛的流匪们像野兽一样四面八方地围上来,哪怕前面的人被刀砍得支离破碎仍然挤着往前的状况。
当然,最让他记忆深刻的,还是那无数匹战马奔腾而来的气势。
那一刻,张任觉得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住这样的攻势。
但在随后的一场大战之中,宋军步卒又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坚如磐石。
三个战营,三千出头的将士,组成了三个方阵,以一个倒品字形阵容面对着无数的骑兵的冲击。
而在他们的军阵之前,只有一些单薄的拒马和鹿角。
先是遮天蔽日的弓羽,再是啉啉鸣叫的连弩,然后便是步卒硬扛骑兵的冲击。
大盾当前,长枪如林,战马嘶鸣着轰然撞击上来,作为大刀手的张任,能看到扛盾的士兵有的飞了起来,有的当场便如同烂泥一样委顿在地上,七窍流血。
但那些冲击的战马,却也被迫停了下来,然后无数的长枪戳了过去,瞬间之间便是人马俱毙。
对方速度一慢,便是他们这些大刀手出击的时候了。
人手一柄斩马刀,踏着破碎的大盾残骸冲了出去。
没有什么花样,只有机械的举刀,噼,举刀,再噼!
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跟上来,仍然是举刀,噼。
在他们的后方,长枪手紧紧跟上,从他们的身侧,不停地戳出长矛,更后方,弓弩手们拼命地拉动弓弦,将羽箭倾泄到远方。
人命在这个时候,不值一文。
即便是像张任这样一个原本很惜命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脑子里也没有任何其它的概念,只知道噼,噼,再噼。
只要没死,便要挥刀。
不得不说,张任的体格让他在这样的肉搏战中占有极大的优势,别人一刀最多把人噼死,他一刀下去,常常将人分成两片。
但正是这样的表现,让他从伍长,什长,队正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等这一场大战打完,如果不死的话,张任觉得自己可以混一个都监之类的,能够带个百人的队伍了。
白羽军麾下每个营足足有一千出头的人马,这是常规战营编制的一倍。
这也是西南军队北上之后萧诚默认他们扩编的结果。
周全现在就很欣赏张任。
从瞧不起,到欣赏,也就是打了几场仗而已。
当初看到张任归来,而老什长等一伙人全都战死的时候,周全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是痛惜之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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