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难测,我才不要去猜。”糜芜另一只手也趁势勾上他的脖子,向着他抬起身子,笑着说道,“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话,也许我就答应跟你去见陛下了呢。”
她一抬身时,身前的风光立刻压到了周遭所有的景色,纤长的脖颈之下起伏的弧度隆起又收束,比开得最烂漫的菊花更美许多,崔恕像是被媚色刺伤了眼睛一般,不得不移开目光,低声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就算打什么主意,也奈何不了你,你怕什么?”糜芜靠得愈发近了,尖巧的下巴向着水边的芦苇丛轻轻一点,“我的耳坠子少了一只,多半是刚才被你拽进亭子里的时候落到路上了,你带我过去那边找找。”
她像是故意一般,只对着他的耳朵说话,轻柔的呼吸拂在他耳廓上,迅速浮起一层粟米粒,心跳越来越快,崔恕努力调匀呼吸,转回目光向她颊边一看,左边耳垂上戴着一只金镶祖母绿的水滴坠子,右边却是空的,小巧的耳垂上犹能看见耳洞的痕迹,耳坠子果然丢了。
然而她这样子,委实让人疑心。崔恕心里存着戒备,轻声道:“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回头我再寻了好的给你。”
“是陛下给我的呢,”糜芜白了他一眼,满脸娇嗔,“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丢了呢?而且我很喜欢,我要找嘛。”
这多半是她的什么把戏,然而,他宁愿冒着中计的风险,换她这刹那间的垂爱。崔恕垂目看着她,折身向水边走去,似是奖励他的听话一般,糜芜用两只手勾了他的脖子,软软地靠在他身前,带着笑意仰脸看他,乖顺地让人怜爱。
眼中是比日色更明媚的丽色,鼻端是馥郁的女儿香气,媚意在周身翻涌不息,崔恕的头越垂越低,看着她微微翘起的红唇,眸色越来越深,却在此时,脚下一软,已经踩到了松软的水边湿地。
崔恕抬眼一看,靠近路边的,是一带开得浓烈的菊花,再往前边去,是密密的芦苇丛,耳坠子原本就是细小的东西,在这种环境里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抱着她微微弯了腰,用脚探出去一点点细细搜寻着,糜芜笑着向他说道:“你这样子不累吗?放我下来,我跟你一起找。”
一旦放开,她准会想法子逃掉。崔恕只是抱紧了,沉声道:“不放。”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越来越湿,鞋尖上已经沾染了水意,然而那小小的耳坠子仍旧是丝毫没有踪迹,崔恕停住步子,轻声哄着她说道:“待会儿我命人过来这一带细细搜一遍,若还是找不到的话,我自去向陛下请罪,再给你找一副一模一样的。”
糜芜却没怎么听他说话,一双凤眸只是四下张望着,突然指了前面,道:“在那里!”
崔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入目是密密的芦苇,哪里能瞧得见耳坠?糜芜抬轻轻推推他,笑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过去捡。”
崔恕便不说话,糜芜歪了头,笑笑地说道:“大不了等我捡回来以后,还让你抱着好了。”
心底乍然一喜,崔恕终于还是慢慢将她放了下来。软而暖的身子脱出怀抱,崔恕心头一空,怅然若失。
糜芜的双脚刚一落地,不等站稳便笑道:“你信不信我能踩到你?”
崔恕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用力在他左脚上踩了一下,崔恕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皱眉问道:“你闹什么?”
糜芜笑而不答,跟着又是一脚,崔恕再退,糜芜欺身上前,突地向他身前猛地一推,崔恕猝不及防,脚底下一凉,已经踩进了一个泥坑,一只脚陷进去,急切之间却拔不出来。
糜芜粲然一笑,轻快地说道:“我走了啊!”
她撒腿就跑,边跑便从袖中取出另一只耳坠子戴好,回头炫耀似地向他指了指自己的耳垂,笑道:“那是我挖来抓鱼的坑,没想到先抓了一只蛤蟆!”
崔恕顿时气结。用力想要跃出来,然而泥土太湿软,越是用力,越是往下陷,只得耐住性子慢慢向外挪,眼中早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她跑得远了。
虽然身后没有人追,但糜芜还是越跑越快。崔恕只是没有经验,并不知道该怎么走湿地,所以才暂时困住了,但以他的能力,应该很快能找到窍门,出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得赶在他脱身之前找到皇帝,说服皇帝不要答应他。
依附别人,什么时候都比不上自己硬气,崔恕对于她即便再不一样,她也不想一辈子看他的脸色,还要跟后宫的女人们争斗。
很快瞧见了福宁宫的大门,糜芜飞跑着冲了进去,虽然于理不合,宫人们知道她深得帝心,谁也不敢拦她,倒是崔道昀听见动静,扶着汤升走出来看时,正好看见她飞奔而来,由不得问道:“怎么了?”
“陛下!”糜芜这才不跑了,快步走过来搀了崔道昀的胳膊往屋里走,窥探着他的神色说道,“我方才跟六皇子有些争执,捉弄了他,他大约待会儿就会过来,要是他来了,无论他说什么,陛下都不要答应他好不好?”
崔道昀眸中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捉弄?他倒是没想到,他那个似乎无所不能的六郎也有被人捉弄的一天。他温声问道:“他想要朕答应什么?”
糜芜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不想让我做陛下的女儿。”
果然。崔道昀点头道:“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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