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良抬头看见是她,不觉又惊又喜,站住步子问道:“江姑娘,你没事了?”
糜芜飞快地从二楼跑下来,开了门问道:“王公公,陛下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王福良苦笑着说道,“除了汤总管,我们这些人都被打发去别的地方伺候了,我如今分在尚衣库,这不,我赶着去给太子送大朝会用的袍服呢。”
糜芜一颗心便沉了下去,闻莺是汤升挑上来的,如今其他人都被调走了,唯有汤升还能留在福宁宫,他是谁的人,不言而喻。可她分明曾经提醒过皇帝和崔恕,难道他们都没有追查过?
得想个法子混进福宁宫看看皇帝才行。糜芜想了想,又问道:“我那两个丫头呢?”
“拾翠发落去浣衣局了,闻莺那孩子,唉,”王福良叹口气,道,“昨儿不小心冲撞了皇后,挨了三十板子,这会子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只怕不是冲撞了皇后,是皇后向她清算那块红斑的旧账吧。糜芜跟着叹口气,道:“闻莺真是可怜,王公公,我很担心拾翠呢,你要是有法子的话,能不能帮忙跟浣衣局说句话,让那边照顾点她好不好?”
“我现在就算说话,也没人听喽。”王福良叹着气说道,“行吧,待会儿送了衣裳回来,我过去浣衣局说一声,就看中不中用吧。”
他看看糜芜,又看看她身后的晴烟阁,脸上便有些疑惑:“江姑娘,先前我恍惚听见说皇后娘娘恼了你,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谢校尉替我向皇后娘娘求了人情,放我出来了。”糜芜道。
王福良脸上便有些惊讶,到底也没说什么,只道:“有惊无险,江姑娘真是吉人天相。”
糜芜满心里都惦记着皇帝的病情,忙问道:“我就是放心不下陛下,想去看看陛下。”
王福良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陛下不大好,主要是吃不进去药……我这两天留心看了看,宫里大小地方的管事都换了一遍,就连平常巡逻的卫队也都是生面孔,江姑娘,你万事小心,我得走了。”
王福良匆匆离开,糜芜掩了门进去屋里,沉吟不止。
福宁宫进不去,大小管事都换了,禁中巡逻的金吾卫和虎贲卫也换了,皇后筹划的很周祥,都怪她昨天领悟的太迟,要是能早些猜到皇后的意图,早些阻止皇帝继续听下去,也许皇帝就不会出事。
皇后太了解皇帝了,惠妃就是他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只要揭破真相,根本用不着做什么,皇帝自己就承受不住。
但,事已至此,懊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皇后不让人进福宁宫,肯定是在皇帝的病情上做了手脚,当务之急,就是想法子让皇帝醒来。
谢临说的很对,眼下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除非皇帝能醒过来说一句准话,否则,崔恕即便如何,也是乱臣贼子,站不住脚。
“想什么呢?”谢临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含笑看着她。
糜芜也不隐瞒,轻声道:“我在想,皇后有没有让人好好给陛下治病。”
“若是我的话,我就不会。”谢临笑着将手里拿着东西一样样往桌上放,道,“只要顺利交接,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自然是这样,只要皇帝过去了,太子就能顺利上位,这天下名正言顺的,就成了皇后掌中之物。糜芜默默地想着,又听谢临说道:“我祖父被太子请在宫中,左右金吾卫两个将军,也都病重不能到任,如今金吾卫左军,是我暂时领着。听说城防司的驻军,近来也有些异动。”
糜芜心中一动,总觉得谢临似乎是想告诉她什么,连忙走过来接过谢临手里的东西,搭讪着正要细问,忽然发现他送来的东西非但有妆奁梳篦这些常见的,就连里外换洗的衣服、香胰澡豆也有,谢临手里,还提着一个红木的净桶。
饶是糜芜一向不拘小节,此时也有些脸红,连忙把装着衣服的小箱子接过来向屏风后一塞,掩饰着说道:“你还真是想得周全。”
“这就是家里有妹妹的好处了。”谢临笑道,“小姑娘们常用的东西,多少我都知道一些。”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又道:“这里平时不住人,只有榻没有床,你暂且将就将就,等事情过去后,你就能出宫了。”
事情过去以后?那就是说皇帝……糜芜笑了下,摇头道:“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出去。”
谢临看着她,幽幽说道:“看来陛下待你的确很好。”
他不再多说,只帮着把东西都归置好,跟着打开妆奁,捡了一把象牙梳子拿在手里把玩着,道:“明天早上我给你梳头。”
“嗯?”糜芜一时不解。
“今晚我得在这里留宿。”谢临咧嘴一笑,桃花眼亮闪闪的,“我跟你说过的,皇后把你给了我。”
谢临离开后,糜芜许久也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她还抱着几分希望,觉得谢临应当另有用意,然而到这时候,她又觉得,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投靠了皇后。
今晚,该怎么办?
天色看看暗下来,糜芜左思右想也定不下心来,于是推门出去,只在廊下的黑影子里站着,看着空无一人的宫道,心中百转千回。
谢临的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他今晚会不会过来?如果他真的来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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