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识君动了动嘴唇。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谢长亭道:“不论如何,师兄当摒弃这等念想。若是道心不纯,修行时便往往会为杂念所扰。凡尘俗世,来去一念间,不足留恋。”
这其中的每一个字,赵识君似乎都在学堂中听见过。可这样的每一个字从谢长亭口中说出,都令他心中愈冷一分。
可再开口时,出口的仍是含笑话语:“长亭果真比我透彻许多。”
谢长亭心中微微泛着热。他道:“师兄谬赞了。”
赵识君闭了闭眼。
“可我每每念及此事,仍觉得心中难安。”他继续道,“长亭,倘若是你,你会如何想?”
谢长亭一怔:“什么?”
“倘若是你呢?若有一日你醒来,我忽然自这世间消磨了踪迹,你待如何?”
谢长亭被他问得心中一跳。这是何意?师兄为何要这样问我?
难不成是发现了我对他的……“心意”?
他想了想,还是道:“那师兄也是飞升了么?”
“大约吧。”
“那自然是心中欢喜了。”谢长亭不假思索道。
“……可若是如此,从今往后,这世间便不再有我了。”
“无人与你一同练剑,无人伴你灯下温书,无人同你共游天下。”
“即便如此,仍是无妨么?”
谢长亭像是被问住了。他思忖了片刻,道:“师兄不必忧心,我定然会继续修行。”
“……为何?”
谢长亭踌躇许久。他有些紧张,不知该不该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去。
最后认真道:“若是能一同飞升,也算长相守。”
断崖旁静了许久。月色氲在少年眼底。
赵识君久久凝视着他清亮的眼瞳。那双眼中有风有月,有天下大道,有苍生万千。
……只是从来都没有他。
赵识君于梦中惊醒,自床榻上睁开眼来。
他平复了许久呼吸,才终于得以分辨清楚,自己身上此刻作的不是少时装扮,而早早地换上了一身黑衣。
翻身下床,再抓起床头长剑与一枚木制的小人。赵识君推开客栈木门,在隔壁房门口站定,屈起食指,轻轻叩了三下房门。
几息之后,门开了。
一身白衣的青年人立在门后,眼中带着几分陌生与警惕,看向他。
赵识君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尽管告诫过自己许多回,但每每看见那双眼,他仍旧是忍不住地陷入回忆中。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又如此不像的两个人呢?相貌南辕北辙,情态却犹如一人,以至这几日午夜梦回时分,故人偏偏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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