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气流扯下,看见了广阔无边,却水如玄墨,不兴波澜的死海。
视野再换,他被托着直上九天,在云端看见了处处残垣断壁,却仍能窥见先时鼎盛的宫殿残迹。
他是风,往西去,极西至地,他看见了人妖共衍的城镇。
往南去,茂密丛林间,他看见打扮古怪的男女老少,跪在地上用血肉供奉一尊人首虫身,八眼八足,背生大翅的神像。
往东去,不知几万里,一颗遮天蔽日,宛如一块小陆地的尖头陨石,如倒金字塔般悬挂于天地,几乎像一块陨落的太阳。
在下雨,雨丝如倾倒一般,从地面生出,飘向天际,不时有背负着长剑的人,步履艰难地从地面踩过,每一步皆印下寸深痕迹。
霎时间,一道白如雪,快如电的剑光斩出,无形无质的风被径直斩断!
“何人窥视!”
殷停如遭重创,眼耳口鼻四处窍穴流出六道殷红血柱,这时他听见道宽和的声音,
“凝神,静心,收真灵于识海。”一道温和的法力自全身经脉游走,帮着他梳理刚吸纳入体而狂暴难驯的灵气。
在声音的安抚下,殷停沉住心,不再急躁,一鼓作气将风收回体内。
危机方解,殷停又坠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但他并不觉慌张,就像在母体中沉睡的胎儿,被温暖的黑暗拥抱。
黑暗中,有唯一的光亮,那是一柄长三尺三寸,薄如蝉翼的锈剑。尚未被锈迹腐蚀的地方隐隐能看出青色剑锋。想必在未被锈蚀之前,他也是一柄无所不往,无坚不摧,能护卫剑主的宝剑。
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柄废剑,殷停蓦地升起这个念头。
是的,他,而非是它,不知为何殷停下意识用他来指代这柄剑,仿佛他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活着的生灵。
视线移动,剑柄上似乎刻过字,大抵是这把剑的名字,不过已经被腐蚀得看不清了。
柄上挂着剑穗,甚是稚气,红黄蓝的丝线编成平安扣,下面挂着个小老虎头,像稚子的玩具。
殷停不由自主摸上老虎头,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虎头用料虽是最简陋不过的荨麻,但由于被人常年把玩,粗糙的颗粒变得顺滑,似乎还残留着主人指尖的余温。
殷停像被烫了一下猛地松开手,在松手的刹那,视野闪动——
周边是闪着蓝光的电脑屏幕,同事们神情专注,啪啪的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
低头,属于殷停的工位上摆着盆枯死的绿萝,左手边是没喝完的咖啡,右手边是打印出来还没来得及交给主管的策划案。
电脑只关了显示器,殷停怔怔地盯着屏幕上倒映出的人脸,二十四五的年纪,黑色碎发,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脸色是常年不受日照的苍白,习惯性挂着的客套化,脸谱化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就那么僵在脸上。
殷停抚向嘴角,动作说不上的木讷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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