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瞥她一眼:“我虽不是你阿娘的亲婶婶,胜似亲生,你叛出宗族,我也不稀罕劳什子宗族,若你们看得起我,就喊我一声叔外婆罢。”
陆漾与桃鸢交换视线,两人异口同声:“叔外婆。”
“哎呀,痛快!”
卢氏摔了手里的茶杯,惊动守在门外的下人。
“都滚出去,少打扰我与亲戚叙旧!”
她性子疾如风说来就来,下人们不敢冒犯,灰溜溜走开,以至于正堂四围除却风声,竟无旁的响动。
可见御下之严。
“这小辈里面我与你阿娘交情最好,她喊我婶婶,我拿她当朋友,她少时骄纵、叛逆,活得像一把火,但火太灼烈,有时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
“阿玥当然有恣意的本事,她才高,看人看物与那些俗人不同,我原想这世上没人配得起她,可她到底是崔家嫡长女,世家崇尚联姻,她太优秀了,怎么可能逃得过?
“她还是不服输,不认输。
“崔家与桃家议婚的那段时日,她过得最为压抑,饮酒诗百篇,诗文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沾了酒香。
“我去看望过她一次,她红着眼说不认命,就是命运临到她头上,她气急了也要抽那该死的命运一鞭子。
“某日她与家里人大吵一顿骑马跑出家门,那时天下着雨,风急雨也急,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纵马狂奔。也是那一晚,她遇见了景幼。”
陆漾神色微动,桃鸢手放在膝盖:“然后呢?”
“然后?”卢氏笑道:“然后一场孽缘就开始了。她勾。引了那位小道长,和她在私宅过了三月的神仙日子。迷得小道长团团转,非要还俗娶她,结果小道长走了,婚期一到,崔玥被家里人绑着上了喜轿。”
她眼神哀戚:“世家的女子,光鲜亮丽,到了婚嫁之龄,就要以身偿还生恩、养恩,崔玥偿了,她没死在喜轿已经是全了做女儿的孝道。
“但她送给桃禛一顶绿帽子,两人做起表面夫妻,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天底下可悲可笑的一对。
“原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谁成想,那个说要还俗的小道长竟果真回来了……”
说到这,卢氏摇摇头:“回是回来了,整个人病恹恹的,像被抽了龙筋,苟延残喘地拿着画像到处找人,这一找,就遇到了我。
“我认出那是你娘亲,怕她坏事,是以嘱咐一番,她无论如何不肯接受心上人嫁作他人妇的事实,仓皇跑开,我略琢磨,心知这是你阿娘在外欠下的风流债。
“而后,传讯于她。”
陈年往事回忆起来几多辛酸。
“痴儿女,爱别离。兜兜转转她俩又厮混到一处,我以为她们这辈子就此过去,等我再闻讯,却是梅山起了一座新坟墓,你阿娘缠绵病榻病得只剩下一口气……”
桃鸢的心揪起来:“阿娘她……”
“她已然爱上小道长,动了真心,情意深入五脏六腑,那道长驾鹤西去,将她半条命也狠心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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