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叶静,良久,一声喟叹隔门传出——“知道了。”
侍候道贞年头久一些的老道侍约莫都晓得,梅山那座坟是山主心头的墓,寻常动不得,念不得,亦忘不了。
若是就此忘了,何故叹息?
浅浅的叹息散在空中,风重新扬起,叶子簌簌有声。
……
白水巷的一间民居,病得无法起身的景幼艰难睁开眼,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流出来,便是只看到一道朦胧的影子,她也能分辨出那人是谁。
她再度闭上眼,不肯面对现实的残忍。
和住在此地的大娘谈好租借一段时日的事,崔玥回眸,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没任何反应,她心中一慌,怕这人就此没了,脚步急匆地走过去。
脚步声渐进,若有若无的香味袭来,景幼不想面对。
一根手指探过她的鼻息。
“还有气……”崔玥喃喃道,一瞬紧绷的心放松,扯起唇角干笑两声,坐在床沿小半刻钟,而去离开。
她人走了,那阵香风也淡了。
睁开眼果然没见着人,景幼唇畔掀起嘲讽的弧度。
“你醒了?”
崔玥端着药碗出现在门外,床榻上的人面色微僵,扬起的唇缓缓落下去。
“先来喝药罢。”
她近前来伺候她喝药。
景幼歪头,瞧见婢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惊疑,痴痴笑了笑:“不劳桃夫人好心了,就让我自生自灭也是好的。”
她一副不想活的颓然架势,伤心过度,眼里也没了昂然的精气神,崔玥有负于她,由着她逞口舌之快,静立半晌:“那也要喝药。”
玉手捏着瓷勺喂到她唇边。
景幼漠然看她两眼,看清她眼里的坚决之意,面上还是冷的,心却支撑不住软和下来,张开口,苦涩的药汁喂进来。
一人喂,一人喝,药汤终有喝尽时。
瓷碗见底,崔玥也该走了。
她如今是世家新妇,世俗礼教的樊笼笼罩着她,使得她不可久留。这一切好似是重新开始,又好似和以前没甚区别。
“我做错了事,你就是要恨我、怨我,也该早点好起来,痛痛快快地恨我、怨我,病恹恹的哪能行?”
婚后在人前性情大改,冷淡寡言的她罕见地对着病人话多起来,她替景幼掖好被角,在自己还没注意到的时候,伸手抚了抚她的发。
这是她们素日恩爱里常有的小动作。
“你走罢。”
景幼轻声赶人。
崔玥走了。
当晚天下起大雨,在一片风声雨声中,景幼做了大半宿的噩梦。醒来,发现这世道比噩梦还吓人。
山下的女人不仅是老虎,还是夺人心魄的妖精,是想好便好,想作恶就颠倒红尘的坏妖精。
她怨恼崔玥,既恨又爱,怨恨好一阵,躺在床榻的那些天慢慢地担心她为何不来,是在夫家不好过,还是被人发现她婚前与人有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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