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时催少年老,一朝鬓霜白……
她看着他的白发出神,他并未察觉,仍在等着她的答复。
沈奚突然低头,这里能望见楼下的戏池子,本想借此忍泪,却直接掉在了他的鞋面上。
傅侗文想替她再擦眼泪,被她躲开。
&ldo;我不走……&rdo;
说完,再道:&ldo;我早说了,你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千错万错,都不该是你的错。假若我父亲还活着……&rdo;沈奚提到父亲,无法继续。
她胸口闷堵,再摇头:&ldo;沈家没有糊涂人,三哥,我也不糊涂。&rdo;
她只是被沈家的过往魇住了。
傅侗文看着她。
从沈奚在他怀里哭着找药起,他就知道她不会走。只是心有愧,不能强留,不能多说。两人互相望着彼此。像曾经的每一回,四目相对。
&ldo;有话我们回家说……不然谭先生又要啰嗦,&rdo;沈奚不想让傅侗文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她装作是看楼下的戏池子,继续说,&ldo;万安麻烦得很。&rdo;
许久后,她听到傅侗文说:&ldo;好,回家。&rdo;
我们回家。
霞飞路上,礼和里的小公寓就是他们的家。
那里还有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等他们。那里的二楼是他们的卧房,像极了傅家老宅的暖阁,陈设布置,摆件,连床帐都如此相似。唯独在屋檐下多了个燕巢。
傅侗文让人去准备轿车。
徐园没有让轿车驶入园子的规矩,但因为考虑到傅三爷的女人刚才大病过,破例让轿车开了进来。沈奚从下楼,到坐上轿车后排座椅,驶离这里,都是不言不语的。
车到弄堂口,沈奚刚下车,就见培德笑着从小板凳里跳起来,用生疏的中文说:&ldo;你们回来了!&rdo;她一手握着没剥干净的小葱,另一只手对沈奚兴奋地挥着,&ldo;回家去,回家去。&rdo;
原来是傅侗文回来前,让人给公寓挂了个电话。
谭庆项立刻准备起午饭,把剥葱的任务交给培德。小姑娘虽不知这两日傅侗文他们去做什么了,但看谭庆项在家里阴沉着脸,连觉都不睡地在天台干坐着,就晓得是大事。于是听说沈奚他们要回来,培德比谭庆项还要开心,在家中坐不住,搬着板凳到弄堂口,边干活边等着他们回家。
培德把装垃圾的报纸卷起来,抱着板凳和葱,跑到最前头。
等沈奚和傅侗文进公寓,谭庆项已经擦干净手,亲自迎了出来。他是万语千言,望着他们两个,最后视线落到沈奚的脸上:&ldo;我是真怕……&rdo;怕她要走。
他忽而一笑,畅快道:&ldo;好!如此最好,最好!&rdo;
沈奚是傅侗文的一块心病,何尝不是他谭庆项的心病?从游轮上发现两人互生情愫,他就在担心这一日,当时他不了解沈奚,怕她迁怒,怕她想报仇,坏了傅侗文多年的安排和革命事业。后来他和沈奚熟悉,成为互相欣赏的朋友,他更怕她知道,太残忍了,面对着仇人在世,还是自己所爱人的父兄,该何去何从?
而今,是老天厚待。
最好的时机,也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谭庆项笑,培德笑,万安也笑。
沈奚哭了好几日,乍一见三人的笑脸,反应慢了不少,但也很快笑了。
&ldo;你们上楼去,快去冲洗冲洗,&rdo;谭庆项吩咐万安,&ldo;不要笑了,伺候你家三爷和三少奶奶去,还想不想要工钱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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