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钤松开桎梏他肩膀的手,转而走到门边将木门掩上,插了栓,回过头瞧他。
那双菱形狭长的眼睛透着窗外细碎的日光,漆黑的瞳孔看上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纯粹,仿佛打磨后的黑曜石,闪着令人醉心的光泽。
这一次,燕泽玉清清楚楚看到了那黑亮眼瞳中倒映出的、属于自己的影子。
“小玉……这回,我不能让你下去。”
说罢,辛钤转过身去,走到窗棂边立住,窗外薄雪飘洒、日光熙然,将男人半侧身形笼罩一层圣洁的光。
黑与白的界限在此刻被无限制模糊,光与影翩跹似乎撕碎了是非的隔层。
燕泽玉不确定自己恍然见扫过辛钤侧脸时,所见那抹哀伤,是真是假、是实是幻。明明前一秒才瞧见那双眼其中闪烁的光亮。
他沉沉凝望了半刻,寂然道:“是因为害怕我会为他们求情吗?”
闻言,辛钤还是望着窗外,并不看他,也不说话,但燕泽玉知道这是默认了。
可他仍想要反驳。
“他们还是人吗?就连三岁孩童都熟读的礼义廉耻、孝悌之义就这样被他们抛之脑后,这些禽兽!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怎么能冒出那些下地狱也不足为惜的垃圾话?!”话到末尾,少年声音都染上一抹颤抖。
燕泽玉想,他大抵一辈子都难以忘记,那些殷红的画面、那些入木三分的血渍……
寂静。
落针可闻。
燕泽玉压低声线却也压不住的愤怒话语仿佛还在这小小客房中回荡。
辛钤在一段沉寂后开了口,“我母亲、当时也……”大抵是从未与外人说过的软肋,甫一开口有些迟钝。
男人声音也很轻,似乎一阵清风也能吹跑,燕泽玉并未听得太清,只依稀听见‘母亲’二字,下意识往窗棂边的背影望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辛钤提起他的母亲,第一次是凤髓茶,第二次是那句‘母亲是大晏人’,再有,便是如今了。
不是燕泽玉的错觉,辛钤声音还在继续。
“我永远记得,记得那天日头极好,母亲白色裙子下不断渗出的鲜血,我拼了命也止不住那些血。后来,我知道了,那些血是我弟弟。他没能来到这世上。”辛钤声线一顿,唇角溢出声讥讽的笑,短促、甚至显得有些刻薄,“但后来想起,竟也觉得不错,平白走一遭,来这世上受苦干什么呢?”
一字语句落下,不亚于平地惊雷,燕泽玉在原地愣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这些话简直不像是辛钤这样冷心冷清之人能说出的。
想起之前辛钤提到过的关于他母亲的只言片语……燕泽玉脑子突然一懵,心中隐约有所预感——他似乎知晓了什么难言辛秘。
他再度望向窗棂边伫立的身影,只觉得男人那笔挺的脊梁,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过于笔直了,像是承受过重压后极力挺起,光是看着都觉得疲惫苍白。
燕泽玉欲言又止。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适合的语言能说出口,说什么都显得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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