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京城,天子脚下,勋贵满朝,机会遍地。无数人明知京城米贵,白居不易,却只为博一个发迹的可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寄骨于此。
普通人尚且这样,何况是作为土生土长、当地户儿的柴靳,二十多年都在这里度过了,从未准备离开,也不知外地情况。
柴父逝世之后,柴家和宗族本就一般的关系愈发纤弱,之所以还赖在京城,勉活继日,不过是心存一丝幻想,指着柴靳兄弟二人能寻到机会,重振家业。
柴靳自小受家风影响,常怀从军建功之志,只是奈何缺少良机。
五年之前,边患突燃之即,柴靳本欲投效军中报国,却因父丧搁置;
等到三年丧期过后,柴靳再想入伍从征,关系断绝,又不甘心从底层小兵做起;
柴靳一来二去,便蹉跎到现在。
见武的不行,柴靳和母亲商议后,决定让幼弟改走科举文士路线。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为其寻觅到名师学堂,一切刚刚步入正轨,却忽然飞来横祸。
柴靳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他本以为二位王爷能出手帮忙,事情定有转机,不料想还是这个结果,嘴上虽然不好言说,心中却有些失落,不由得低垂下头。
魏悌瞧向魏忡,摸了摸脑袋,知道魏忡肯定还有后话,于是并未抢着出言安抚柴靳。
“本王听懂你们柴家的诉求了:你们柴家想找到一条晋升之路,现在这条路全系于你幼弟一人。
天下饱读之士何其之多,你家非要幼弟在京城入学,无非是关注学堂内外的那点人情关系。
柴氏再是没落,在京城还有几分名头。
你家再也不受宗族待见,但多多少少还剩个门面撑着。”
柴靳闻言抬起头来,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魏忡完完全全看穿了柴家的想法,而且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这让柴靳心中又惊又喜,对魏忡更是又敬又怕。
“不管怎么说,柴家总算是有救了。”
柴靳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话语,许久之后,方才镇定开口道:“王爷判断得一点不差,可之前王爷让我以退为进,可是替我家准备了后路?”
裕王说话做事切中肯綮,直指核心,柴靳此刻也顾不得二人身份差距,决定来个坦诚相见。
魏忡转头望向魏悌,口中却仍是在与柴靳磋商。
“小十,该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魏悌闻言吃了一惊,很快明白过来,转向柴靳道:“如果本王愿意让母妃帮忙,保证你幼弟不受此次事件影响,甚至更进一步,你···”
柴靳喜出望外:翊王魏悌的生母萧良妃,出身不低,家族更兼富庶,近十年来又独得皇帝宠爱。
柴靳拼了命也要挤入魏悌的交际圈子,本就是存了类似的想法,当下对魏悌感激涕零。
待平复心情后,又念及裕王魏忡,更是一番腹内感慨:“裕王今年不过十七八岁,十余年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母亲静妃覃氏更是失宠多年,皇帝也不怎么偏心这个儿子。
自己讨好于裕王,也不过是看翊王的亲密态度之上顺手而为之。未曾想到,此举却是无心插柳。”
三人又互相问暖喧寒,客套了一阵,柴靳见时机成熟,便起身告辞离开,只留下魏忡和魏悌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远远目送着柴靳离开,直到看见柴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前路,才各自思索起不同的心事。
魏忡一开始之所以介入其中,是因为翊王魏悌相求,幼弟有难,做兄长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后来魏忡觉察到辛霁所求之大,甚至有可能殃及到自身,方才下定决心,准备一次性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在邀来柴靳与之一番交谈,感念到家门艰辛和智子坚毅之后,魏忡便再无悔虑,只是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句:“此事必然只是一个阴谋的引子!”
魏悌想得比较简单:最开始怕的只是聚会曝光,引来母妃责怪和父皇不悦;后来意识到辛霁冲自己而来,自然心生反抗报复之意;
再后来魏忡让他邀约来柴靳,三人一番谈话,事情得到初步解决。
现在剩下的问题无非是平息聚会余波与遵守后续契约,以及打击报复辛霁,甚至纠抓出辛霁背后的巨大黑手。
思罢,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此间更无六耳后,这才向魏忡抛托出实情道:“我刚才答应得轻巧,但九哥应该知道,找寻名师一事,不单是耍几下威风,使一些银钱,就能贸然做成的。
九哥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把,需要打点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力承担即可!”
魏忡闻言并未急着答话,只是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
翊王魏悌向来不缺银钱,建造地下密室,举办勋贵聚会,只是贪图手头一时技痒,更兼欲援引贤良以为辅翼。
但他做人瞻前顾后,做事沾清连浊,才会把自己弄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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