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宝玉,张进澄的灵躯忽而摇曳,仿佛被劲风吹拂的烛火,他的面色明显阴沉,胸口更是因痛苦而紧缩。
“那么,此物……山主是从哪里得来?”
王洛说道:“你的心腹‘游客’死前将它托付给我。”
“……”半空中凝结身躯的灵气,在这一刻停止了流转,于是张进澄就仿佛被高温灼烤的蜡烛一般融化坍塌。
王洛眉头一皱,手中金光再次点亮:“张进澄,回神!”
来自山主的谕令,将张进澄从苦海中生生拖了出来,他的意识再次融合灵气,稳住了灵躯不再溃散……但那份痛不欲生的滋味,却已经清晰地流溢出来,令王洛也不由咋舌。
“那位游客,是你什么人?”
张进澄苦笑:“虽未有血缘关系,我却一向视若己出。”
“……原来如此,还请国师节哀。”
张进澄叹息摇头道:“谢山主大人体谅。但……其实此事我也早有预料了。那孩子做事从来都是奋不顾身,哪怕只为了给我多争取一丝生机,都会毅然决然奔赴绝路。呵,这也的确是‘游客’的本分,不同于仙抚使,游客本就是为国师效死的死士。是我与他相处久了,生出了无谓的私情。”
看出张进澄话语中的些微哀求,王洛于是没有在这個话题上深入探究。
“那么,讲讲你的视角下,这场国内兵变的前因后果吧。”
张进澄于是说道:“惭愧,此事直至现在,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后她……实在没理由这么顽固愚忠。自古以来只有国师愚忠天庭,而不顾凡间死活,哪有凡间帝王一心为天庭效死的呢?何况我当时是先说服了轮值的几位仙官,拿着仙官们业已叛变的证据前去游说太后的。对她来说,可谓是天意都要她归顺仙盟。她的兵变分明是逆天而行……”
说到此处张进澄忽然没来由的浑身一个激灵,灵躯再次呈现不稳。
王洛说道:“据杨七间说,太后之所以能说服杨家和甘家支持兵变,理由是她在天坛高殿看到了金烛的摇曳。”
“不可能!”张进澄断然否决,“此事绝无可能!太后在说谎!”
国师斩钉截铁的结论,伴随灵躯的鼓胀,迅速化作劲风,传到东都外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中。
包括杨施君的亲弟弟杨九重、杨七间等人在内,个人面色无不变得极其难看!
王洛自然也看得到高台下的景色,不由失笑,追问道:“为何这么肯定太后在说谎?她是当着大乘真君的面陈述此事的。若非有绝对的可信度,天底下也不会那么多人铁了心跟着她搞兵变。”
张进澄说道:“我不知她是如何买通了陈琳太监,但高殿金烛之事绝无可能。因为……高殿金烛,从来就是一个骗局。”
此言一出,就连王洛都惊讶不已:“骗局?所以金烛并不能象征天庭庇佑?”
张进澄苦笑中带着些许嘲讽:“就连轮值的下品仙官都不曾将新恒人当做人来看待。那高高在上的天庭又怎么可能庇护凡间国度?所谓金烛象征天庭庇佑的说辞,从一开始就只是开国国师编织的谎言,那只被供奉了六百年的金烛,也只是假借天庭之名来维系人心趋向的道具。凡人啊,即便明知天上人并未正眼看过自己,却依然坚信天上人会保佑自己,并因而心安。但那金烛的烛光,从来也都是遥控在历任国师手中。过去两百年来,我曾在三次奉仙祭上催运灵机去摇簇烛光,以示吉兆。但至少这一次,我自然是什么也没做!”
话说到这个地步,即便张进澄没有出示任何真凭实据,但怀疑的种子,还是迅速在东都外蔓延。
然而下一刻,来自皇城的冲霄血光陡然变得闪耀夺目,那强烈的光辉几乎令人睁不开眼,与此同时,总管陈琳的声音也似雷鸣一般浩浩荡荡席卷而来。
“一派胡言!太后当日所言,既有我亲眼见证,更有明一神鉴的无暇光以为佐证,她所言非但发自肺腑,没有半分作伪,甚至不可能是被幻术虚像欺瞒……金烛摇曳确凿无疑,反而你这逆贼,在背弃天庭的那一刻,就再无信用可言!”
雷声滚滚,沿着四面八方向远处激荡,而被这鸣雷迎面席卷过后,刚刚浮动起来的人心,不由再次坚定下来。
是啊,陈公公说的没错,张进澄早就是叛国的逆贼……甚至高台上那道灵气凝结之人究竟是不是张进澄本人,也在两可之间。这样的人说的话,又岂能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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