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在一边调整阿婆鼻孔上安装的氧气管,抬头看陈逸一眼,又看薛山一眼,心想,原来是一家人啊。
薛山抱着彤彤下车,站在柏油马路边上目送救护车驶远了,才挪动步子走向美|沙酮门诊。
他几乎每次服药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因为他不希望彤彤看到这些场景。唯一一次带上彤彤过来,是好几个月前的事。
那时彤彤还不怎么愿意跟人沟通,又遇上方青野不在,没人帮他照看,他不得不一起带了过来。但薛山没让她进门诊,嘱咐她就在门口乖乖待着,不要乱跑,他很快出来。
薛山想不到,唯一的一次造访,让小姑娘记住了这里。
那一夜她独自跑出来,去汽修店没找到自己,就来了这里,然后被陈逸和她的朋友发现。
一直竭尽全力想给彤彤一个安稳、平静的成长环境,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打破,让她看到了自己撕破面具后的挣扎和痛苦,薛山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歉疚和懊悔。
这种情绪在刚刚领悟过陈逸说的那番话之后,更加深重。
她完全可以直接跟那几位同行暗示,车里有位正在接受美|沙酮替代治疗的海|洛因成瘾者,已经逾将近两天两夜没有服用药物,现在戒断症状发作严重,需让他下车服药。
但她没有,她用近乎拙劣的谎言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下车机会。
为了什么?
是怜悯之心么?让她不希望自己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不希望小姑娘被人指指点点?
薛山又想起几个小时前,陈逸对他说的那句话。
她目光澄澈看着他,说:薛山,你是个好父亲。
活了三十二年,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好。
十八岁以前,他和所有在乡野环境下长大的男孩一样,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上树摘果子、掏鸟窝,闹腾起来还会去别人家菜地里偷个菜,总之什么调皮捣蛋的事都做过,也不止一次被人告状到家里,被久病缠身的父亲说教,被声泪俱下的母亲控诉。
他会在课堂上揪女同学辫子,跟看不顺眼的男同学打架,也会在有了心仪女生后悄悄尾随人家,无比豪气地把人拦下,在人姑娘的书包里塞上一封他熬了一整夜、修修改改拼凑出来的情书。
那时候,没人说他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
十八岁以后,他的人生有了新选择,他选择了一条人人称赞的道路。走在那条路上,他虽然有过疑惑、有过后悔,但他完完整整地走下来了,给父母家人挣了面子,挣了荣耀。
可饶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人说过他是一个好人。
再到后来,就更没有人认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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