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风赶紧给人扶起来,喂水喂药,又把他抱在怀里,枕着自己。
此时此刻,这人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每一次胸腔起伏,都好像爬了一座山一样费劲,季南风说得话,似乎都不太能听见了,而随着等待的时间拉长,他们快要没法取暖、没法烧水,等燕鸥连热水都喝不上的时候,一切就真的快要结束了。
季南风有种预感,或许斯瓦尔巴群岛的不死咒语,对燕鸥要失灵了。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担心,轻轻把脑袋往他怀里偏了偏,又张开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拇指。这样的动作似乎能让他自己感到安心,又似乎是在给季南风一点力所能及的安慰。
季南风抱着他,已经不敢再想拍鸟的事情,他只想等着暴风雪过去,让燕鸥在温暖的小屋里待着,不再受苦。
一直苦苦地看着窗外,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等到他自己都快意识模糊,连燕鸥呼吸的声音都快听不见时,帐篷外的天,似乎蒙蒙亮了起来。
季南风一下子精神起来,他抬起头往窗外看着,此时此刻风雪已经停了,carn也嗅到了风平浪静的气息,提前一步踏出了帐篷。
怀里的燕鸥抬头看了季南风一眼,用眼神给了他一个信号,季南风会意,便轻轻把他放下,起身,有些趔趄地走出了帐篷。
打开帐篷的一瞬间,小狐狸也撒欢儿似的钻了出来,季南风见状,大抵就知道,暴风雪真的已经过去了。
此时此刻,天刚刚亮起,他们的面前是一片海,晨光洒在粼粼的海面上,宁静祥和,仿佛方才肆虐的风雪,只是帐篷里的人们一场不太美妙的梦。
天还有些冷,carn跟季南风说,再等一会儿,等太阳完全出来,温度上升了,他们再带着燕鸥返程。
季南风看了看身后的营地,又看了看面前的海,他学着燕鸥的模样,架起了相机,拍了几张茫茫的海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看样子是等不到了。
毕竟明知前方是暴风雪,北极燕鸥怎么会傻乎乎地一定要来北极呢?
他悻悻地回到营地,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燕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燕鸥,还能不能再听到他的安慰。
正当他打开帐篷,准备再回到燕鸥身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carn的惊呼——
“那是什么?!天呐!北极燕鸥好像真的来了?!”
听到这一声欢呼,季南风宛如触电般回过头来,他紧张地拿起胸前的望远镜,朝远处的海平面望去——
一点、两点,他眼睁睁看着天空尽头的小黑点越来越多,他仔细辨别着它们的身影,片刻后,宛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迸裂开来——真的来了,北极燕鸥真的飞来了。
他忽然想起,燕鸥本就是不惧风雨的,所以他们才会不远万里地来到这片土地上,劈开了风浪,只为求那一刹那的相遇。
他慌忙来到燕鸥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燕鸥已经昏昏沉沉有一段时间了,但听到季南风的话,还是微微睁开了眼睛。
季南风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连握着燕鸥肩膀的手都克制不住地发抖:“去不去?崽崽,我带你出去拍鸟,好不好?”
燕鸥的眼睛亮了起来,气若游丝地挤出了一个虚弱却又坚定的字:“……好。”
如果不是季南风这一声呼唤,燕鸥恍惚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段时间的暴雪让他近乎透支,身体似乎再找不出一丝能量,视觉和听觉这两簇最后的火焰,都快要奄奄一息了。
但季南风将他打横从帐篷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却感觉到天真的晴了。
原本已经被一片阴霾占据的视野,像是被清水擦洗了一样,一片、一片地被重新点亮。
他看见海平面上空,一道灵动的身影跨过山海而来,他有些看不清它们的样貌,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自己梦想的模样。
季南风已经替他摆好了相机,抬头去看相机的时候,燕鸥发现这人帮自己找好了构图、连参数都帮自己调好了,他笑起来——季南风真不愧是他教出来的最得意的门生。
这一刻,所有人都悄悄从帐篷里走出来,屏着呼吸等待他的动作。燕鸥趔趔趄趄挣扎了好久,却也没办法让自己站稳在三脚架的面前。
季南风伸手要扶着他去拍,燕鸥却摇摇头,他偏过头,招呼carn帮忙扶着自己,又摆摆手,让季南风站到相机前去。
他早就想好了这张照片的构图——北极燕鸥和季南风,他最期待和最珍贵的两样宝物,必须都要落在他最后的这枚镜头里。
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但燕鸥的心情是平静的、眼睛也是明亮的,他静静地看着镜头,等季南风站到画面中央,身后的北极燕鸥带着朝阳冲破海平面——
万丈光芒划破长空,北极的日光点亮了他的毕生所求,点亮他的一生挚爱。
“咔嚓”。
第100章春日负暄100
斯瓦尔巴的不死魔法,还是眷顾到了燕鸥。
他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一直回到了挪威本土,才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那天清晨,本应该再睡很久的燕鸥忽然睁开眼睛。他躺在季南风的怀里,在透过窗门的明媚春光中,跟他说了一句晚安。
季南风也跟他道了句晚安,没有多久,他便觉得这个人的手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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