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空气迅速减少到临界值,危险悄然裹挟住闻哲的理智,让他变得更加敏锐。他果断抓住刚闪过的念头,拆解出对方从背后紧拥住自己的动作其实并非单纯的拥抱,也并非单纯的不想让自己观察他的表情,而是有意提前限制了自己的动作与可行动的范围。
犹如捕猎前的潜伏观察,故作随意的在周围反复来回踱步,装作已经吃饱的模样。等到猎物降低了警惕性,就会突然飞扑而上,露出利齿,咬断喉咙。
可惜,闻哲不是猎物,而是谢藤的同类。
“我之前饿得很快,或许只是因为没有真正饱餐过。就像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下的人,不能一次性就填饱肚子,否则后果会更糟糕。”
闻哲正要反击,却又听到对方换上了撒娇般的语气。
“这肯定是你的错。毕竟你通过符合我的口味。只要你在我面前,我就非常容易饿。”
既是威胁也是撩拨的一语双关,闻哲想,佐证着对方目前正介于愤怒与情欲将要同时爆发的临界点。正是两种两极的东西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势均力敌之时,不断在内里来回拉锯的佐证。
如果长期无法分出胜负,就会在意识里凝固为撕裂的均衡,导致谢藤无法继续驾驭自身。
这是对方头疼的根源,却不是成因。
“你肯定不想看到我恢复原状。那种糟糕的原状。就像我不想被你排斥一样。那会让我们的吻也变得乏味。”
没有根源可循的怪诞拉锯,只能通过其他的契机才能打破。
“毕竟,到时候,你又不知道需要献上多少贡品才能喂饱我了。”
同为猎食者,闻哲自然明白饥饿才是他们最无法抗拒的本能。他当初选择了“以身饲狼”,因为那是当时唯一让对方自愿剖析出其本性的选择。现在他又该如何选择?
“而且,对你来说,”谢藤的声音里多出一抹认真,“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闻哲又捕捉到一个词,只是思考却比自己所想得来得迟了太久。
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还是不会再有机会了?他想。
肺部储备的空气逐渐见底,窒息感终于袭击了闻哲,他思考因此变得凝滞,本能开始占据上风。
——必须反击。
“好不好?”谢藤问。
对方的问题打断了闻哲的判断,让他发出含混“唔”声,身体随即擅自脱离了理智,选择覆上对方的胳膊,赠予温柔地摩挲。
——必须夺回自己呼吸的权利。
“说好不攻击我的。”谢藤预料到了闻哲即将成型的反击,却没有避开来,而是愈发用力地收紧了手掌与胳膊,“否则我可就要永远保持安静了。”
腰腹的疼痛、胸口的窒息感、对方委婉却有效的口头威胁以及任何暴力都有可能导致此前的一切功亏一篑的可能混杂在一起,霎时惊醒了闻哲,促使他使用血液中仅剩的氧气快速做出了最佳判断。
他松开了已经覆上谢藤手肘与手腕麻筋所在的手,转而滑至对方的膝盖和胳膊上,赠予对方缓慢却舒适地抚摸,以此来表明自己的选择。
“看来你同意了。”
谢藤像一只雀跃的小动物,发出愉快地咕哝声,随即放松了自己的手掌与胳膊,果断把呼吸的权利归还给闻哲。
“真好。”他的语速自此恢复正常。
“你还是那么好。”他说。
闻哲暂时无暇在意其他,忙于将空气灌入进自己的肺,缓和着能麻痹思考的糟糕窒息感。谢藤则将自己的嘴唇献给了对方后颈,留下安抚性质地啄吻,手掌也在对方的后背上来回,以轻抚的方式帮对方缓和急促的呼吸。
“对我有一定了解的人,我也会竭尽所能的了解他们。至少要比他们了解我要更了解他们。就像你那样事无巨细的,绝对不会遗漏任何一部分。否则我就无法通过权衡利益的方式,把他们放到相应的位置,构建一种以自己为中心的,如同恒星与行星之间的奇怪公转体系。”
谢藤的阐述如同日幕后自海平面上浮出的皎月,在闻哲逐渐趋缓的呼吸声中散发出动人的冷光。
“但在你这里却正好相反。你很快就想方设法地探知了我的一切,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所以我始终讨厌你,也排斥你,却又无法完全排斥。”
“阐述”一开始就变了味,反而成为谢藤对闻哲的“逐层剖析”。
“直到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知你的一切。尤其是你所隐瞒的部分。可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继而开始憎恶自己所有与你最终为目的的选择和言行。”
闻哲呼吸一滞,惊愕地瞪大了眼。
“在碰巧得知你秘密的瞬间,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思考的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完全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喜欢那种感觉。”谢藤说。
比肉体上的欢愉更为深刻,也更容易让人无法自拔。
“而后,就是在伦理出事之后,当我意识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外表光鲜,内在却仅剩残渣的败类时,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了。”谢藤不解地问,“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他可是害死了我爸爸的人。可我却没有。不止没有,我还突然失去了我大脑里原有的平衡机制。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本就站在彻底偏离的边缘,当我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参照物’,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的‘反面’是什么形态,同时也因此失去了不越过边界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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