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孩子的头颈、胸腹、脊椎、四肢均无异常。何羽白检查完毕,柔声安慰那位年轻的妈妈:“目前看没有受伤,大概是吓着了。你先放下他,我给你检查一下。”
“我没事儿,就是被安全带勒了一下。”牵着孩子不肯放手,年轻妈妈满脸焦虑,“吓死我了,前面的车突然横过来,我踩了刹车可又被后面的给追尾了,还好孩子在安全座椅上。”
“嗯,先别说话。”
何羽白借了付听诊器,扣听她呼吸时肺部是否有杂音。大力冲撞,安全带有可能会勒断肋骨,如果微小的骨渣刺伤肺部,也会致命。
“现在看是一切正常,但这种程度的撞击,还是做一个腹部b超比较稳妥,避免内出血被延误。”何羽白放下听诊器,撕下两条绿色的标识贴,分别贴在她和孩子的衣服上。
“这是干嘛?”年轻妈妈问。
“检伤分级,绿、黄、红、黑。绿色最轻,你带孩子去那边找穿橘黄色衣服的,会有人安排你们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哦好,谢谢啊。”
何羽白点头致意,尔后抬眼望向冷晋跑过去的方向。他希望不要有人被贴上黑色的标签,那代表放弃抢救。
碰到姚新雨的时候,冷晋的手套上已沾满鲜血。大巴车侧翻后因惯性斜着在路面上搓出一段距离,把旁边两条车道的四辆小轿车挤在了隔离带上。车体损毁严重,有两位司机和五名乘客分别被卡在车厢内,要等消防员锯开车体才能移动,他只得先进行紧急处置,避免失血过量。
冷晋边换手套边问姚新雨:“这他妈怎么搞的?”
“听说是警匪追逐。”姚新雨转了转肩膀。刚从大巴车里往出拖人,底下的人没托住,伤者猛地往下一坠差点给他拽脱臼。拉伤是肯定的,可眼下他也顾不上这个。
最先撞到一起的几辆车毁得相当惨烈,血和汽油四散在路面之上。
“我先去那边,还有几个贴红条的。”冷晋说完,大步朝另一辆救护车走去。
这时旁边冲过来一个人,拽着穿白大褂的姚新雨大叫:“大夫!快救命!”
他力道过大,手指钳得姚新雨手腕生疼。
“卫警官?”
姚新雨认出了对方。卫纪尧,之前调查陈书群坠楼事件的警察。
“我搭档……我搭档……”卫纪尧自己也是满脸鲜血,浅淡的瞳色此时染上了黑红的恐惧,整个人处于极端的激动状态,“快救救他!”
来不及多问,姚新雨跟着他往伤者所在的位置跑去。伤者歪靠在隔离带边,像是车体遭受撞击时被甩出去,尔后重重砸在隔离带的石墩之上。
距离对方还有四五步之遥,姚新雨猛地收住腿。
没救了,看头与肩的角度,颈椎像是断了,并且后面的石墩上斑驳地涂抹着鲜血和脑组织。衣服上贴着的黑色便签,已被伤者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浸透。
“刚有个大夫,过来看一眼就走了!他妈的为什么不救人!”卫纪尧跪在搭档身边,抖着手却不敢碰触对方,只得声嘶力竭地大喊:“老杨!老杨!坚持住!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又回头拽姚新雨的胳膊,不顾一切地生把人往下拉:“你还等什么!”
姚新雨受伤的手臂被扯痛,禁不住眉头紧皱。他用另一只手拽住卫纪尧,试图把人扯起来:“救不了了!卫警官,来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你他妈放屁!”卫纪尧猛地挣开他,暴怒地大吼,“他还喘气呢!”
伤者确实一息尚存,但从姚新雨的专业角度判断,这叫做叹气样呼吸。也就是俗话说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是濒死的临床表现之一。
“真没办法了!现在你自己也需要接受帮助!”
姚新雨不多做解释,弓身架住卫纪尧的身体往后拖。他刚才就注意到,卫纪尧的耳道出血了,说明有可能存在颅底骨折甚至脑挫伤。
“你们不救警察却救杀人犯!放开我!你他妈的畜——”
卫纪尧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姚新雨一看忙将他放躺在地,招呼不远处救护车上的同僚带急救包过来实施抢救。
卫纪尧心跳呼吸骤停,姚新雨立刻给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直到救护车那边的同僚赶到。
“插管!”
话音未落,插管工具已递到手中。确保卫纪尧呼吸畅通后,他稍稍错开身,翻开对方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卫纪尧左侧瞳孔缩小,右侧瞳孔光反射迟钝。他又触诊对方的头部,摸到顶颞部明显肿起。
“冷主任!这有个脑疝的!”他朝冷晋大声喊出自己的判断。
冷晋正在处理一个肋骨开放性骨折的伤者,听到姚新雨的声音,低声骂了句“操”。
“有电钻么?”他问对面的随车急救员。
“车上有。”对方惊讶地张了张嘴,“冷主任,你要在这开颅?”
冷晋绷紧嘴角,这使得他的面部线条愈发犀利:“不立刻释放颅内压,扔救护车上颠二十分钟持续出血,救过来人他妈也傻了。”
对方无奈耸肩,摘去沾血的手套转身钻进救护车,翻出个手持式医疗专用电钻交给冷晋。冷晋给手头的伤者固定好胸带后换了一副干净手套,拎着电钻走到姚新雨旁边,招呼旁边的人一起合力将卫纪尧抬上轮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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